第55章 回不了头了
这是施然第一次求助于殷骆萧,殷骆萧也知道,这也许也是唯一的一次。无疑地,殷骆萧在收到施然的信之后,将那只短笛轻轻捏入了手中。真没想到,颜儿唯一一次向自己求助竟还是为了那个男人。淡淡一笑,殷骆萧竟觉得心中难得地轻松,这样其实是很好的,对谁都好。
当日,殷骆萧便召来了殇离教所有的分部头领,殷骆萧要做的,就是将东瀛方面在福建附近埋伏的人全部消灭,颜儿是这样说的。若是照殷骆萧的做法,怕是连肃亲王的人都不会留下的。可是,他不该小看了落花宫,还有现在的颜儿。
五月的阳光很灿烂,满池的荷花开了个艳。施然坐在池边,静静地看着池里的荷花,右手轻轻抚摸在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上,快四个月了,这个小东西在自己的肚子里也有了些形状,自己似乎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不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施然几乎每天都会想这件事情,也会因此而发笑,从来都没有问过三郎,他是喜欢男孩子呢,还是喜欢女孩子?
来这里快三个月了,施然就住在离玄烨居住不远的地方,但是,她却不能让玄烨知道,因为,三郎本来就是不同意她来的,要是让三郎知道了,就是欺骗他了吧。可是,施然会经常在很深很深的夜里去看玄烨,看着他熟睡的容颜,然后微笑,只要知道他是平安的,那就是好的。
殷大哥的殇离教真的是很厉害的,短短两个月时间,便将那么多的东瀛水师消灭了个大半,弄得东瀛现在军心大乱,按施然看来,殷大哥的行为其实是背弃自己国家的吧,可是在自己送出信件之后,殷大哥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这让施然着实是感激万分,事情结束之后,她是应该向殷大哥登门拜谢了。
另一方面,在落花宫的暗中协助下,玄烨的军队也将肃亲王的军队消灭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施然现在才会这样心情好,因为今日福建分部传来消息,玄烨的军队在昨天的一场水战中再次取得大捷,而且玄烨毫发未伤。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施然低头,对着肚子里的小东西喃喃低语,“小家伙,再过不久娘亲就会带着你回去了,很快。我们就可以跟你父皇在一起了,然后,永远都不分开。”仿佛感受到了这满院的阳光,施然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是的,永远都不分开。我们,和我们的孩子。
“宫主。”子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了施然的出神。
“何事?”回过头,施然看着子月。
“这是肃亲王派人送来的信,肃亲王说,希望宫主一定要看。”子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到了施然面前。
肃亲王送来的信?施然有些不解,这个时候了,肃亲王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打开信,施然看着挥挥洒洒的字迹不禁稍稍皱起了眉,肃亲王。竟然说想跟三郎求和?这种事,施然心中其实多少是有些不信的,不仅仅是因着肃亲王之前强硬的态度,而且,在施然看来,肃亲王并不是这样容易就屈服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失败就摇旗求和呢?但是,不管他是出于如何的目的,施然都是要去会会他的,说到底,施然其实还是很敬佩这位肃亲王的,而且,也很怜悯他,何况,也没有人能伤得了她,也许没有人知道这一点,但是她自己知道。
“回话吧,说我会去的。”将信重新折叠好,施然对着子月轻声吩咐。
“可是宫主。”子月欲言又止,照目前的军事情形来看,宫主是不应该去的。
“无碍的,我相信,肃亲王还是伤不了我的。”看出子月的担忧,施然笑了笑,柔声说道。
“是,宫主。”得到施然的命令,子月恭敬的点头。
肃亲王,这一次。你想怎么样呢?看着满池的荷花,施然静静沉思。
“我原本以为皇后娘娘不会来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施然,肃亲王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在施然看来,是有些皮笑肉不笑了,看来,肃亲王似乎确实败得很惨。
“皇叔有请,颜儿怎敢不来?”不理会豪格的态度,施然也扬起了笑意,更向前走了几步。
“看来,我确实不该小看了女人。”盯着施然的脸,豪格这话似在自言自语,但是音量却足够飘进施然的耳朵里。
“皇叔抬举了,”施然稍稍低头,“不过,皇叔也知道得太迟了。”
“不迟。”走到施然身侧,豪格冷笑着出口,“皇后娘娘是想过本王请你来的原因的吧?”
“是。”施然不否认,只是没想到竟真的被自己猜到了,而且还那么准。
“那为什么还要来?”豪格现在是真的看出了这个女子的聪颖,但是,他真的没想到她会在知晓了他的目的后还会前来。
“颜儿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皇叔能悬崖勒马。”施然说出自己心中的希冀。其实,在感情的世界里本无所谓亏欠与愧疚,但是,哪怕是一点点,她也希望能代替师父补偿这个执着的男人,而且,也不希望看见叔侄举戈相见的场面,也许是身为人母了吧,总是会希望多积点德的,这样的流血战争,当然是越少越好。
“那你的希望破灭了。”豪格不是没想过后退的,在那天施然走后,他便想过她的话了,可是,已经迟了,不是吗?
“皇叔。颜儿很心寒。”低下眉,施然觉得很惋惜,为什么皇叔就是跟三郎一样固执呢?即使是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也还是一样。
“本王相信,为了他心爱的颜妃,哦,不,是皇后娘娘,他是会乖乖投降的。”走到施然面前,豪格自信地看着施然,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胜利一般。
“皇叔错了,”施然抬起头,与他对视,“三郎并不知道我在这里,即使皇叔派人去通知三郎,三郎也是不会相信的。”
“是吗?”豪格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那就试试吧。”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豪格继续说道,“还有,忘了告诉你了,喜儿是娘娘的宫女吧?听说,那个宫女跟皇后娘娘的关系似乎不错。”
施然猛然回头,看着豪格的眼骤然变得阴冷,第一次,豪格从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子眼中看到了杀气,不禁令他心中有些微微发颤,“你对喜儿做了什么?”
“没什么。”假装轻松地出口,豪格将双手背到了身后,“请到府中做客几日而已,娘娘不必担心,本王的属下会好好招待娘娘的人的。”
“皇叔,颜儿真是。看错你了!”施然后悔了,她太相信了豪格的为人,事实证明她确实错了,在这样的关头,即使是君子也会变成小人的!没错,是没人可以伤得了自己,可是自己却有太多可以被威胁的把柄了,施然真恨!
“那是娘娘的自以为是,本王本来就一直如此。”冷下眼,豪格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娘娘这几日就好生在此地休息吧,最好不要做出太激烈的事情,否则,娘娘的安危本王可以保证,那喜儿和娘娘肚子里的龙裔。本王可就不敢保证了。”说完,豪格便从房间里迈了出去。
握紧双拳,施然轻轻咬着下嘴唇。三郎,一定不能上当,一定不能!
“哼!找死!”将信函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玄烨突地站了起来,脸上青筋突起,掩藏不住他满腔的恨意。本来想放他一条生路,但他偏偏犯了最大的错误,竟然会以颜儿的命来要挟自己,看来他真的是活腻了!即是如此,就别怪自己赶尽杀绝!
“李炎,给朕调集所有水军统领,明日对肃亲王的军队发动最后进攻,朕要亲自率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玄烨眼中闪着愤怒和凛然的杀气,李炎其实很不赞成玄烨要亲自率领水师这件事,但是看玄烨的表情,李炎知道,自己是不能多说话的。
“是,末将遵旨!”抱拳行了一礼,李炎便踏步退了出去。
“凌风,”稍稍转身,玄烨面对着凌风,“回京去,好好保护喜儿。”
“可是皇上。”凌风不想走,他的任务是保护主子,所以,在这种紧要关头,他是不应该离开主子的。
“没有可是。”玄烨的态度很坚决,他不想上下失守,“马上出发。”
“是。”即使平时玄烨吩咐的事再艰巨,凌风也没有看过他像现在这样,“属下遵命。”
望着窗外的弯弯明月,玄烨的心再没有了平静,只要是关乎施然,那所有的事就都是急迫的。颜儿,为什么不听朕的话呢?
在心中叹了口气,玄烨低下了眉,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绝不。
第二日,肃亲王与玄烨两军在海上举戈相见,剑驽拔弓。
双手背在身后,玄烨屹立在船头,遥望着远处细小的船只,手掌紧握。
“皇上,肃亲王派来使者,说希望皇上单独前往。”李炎很明白,这个肃亲王摆明了想挟持皇上,但是,照皇上对皇后的在乎程度来看,怕是就算知道是陷阱,任何人劝也都是没用的。想至此,李炎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明白了,安排船只前往吧。”早料到他会来这一招,玄烨冷笑了一声,似乎毫不意外。垂死挣扎也是没有用的,就凭那一点点军队是逃不过四面包围的。
“皇上真的要前往?”李炎虽料到,但是也同样为这个平日英明冷静、从来都以大局为重的皇帝此次的决定感到惊讶。皇后是个善良能干的女子,可是,她在此时也确实成了——红颜祸水了。
“需要朕吩咐第二遍吗?”玄烨依旧望着远处,脸上面无表情。
“末将马上安排。”看着玄烨更加阴冷的脸,李炎低了低头,不再说话,退了下去。
“看来,你的那位皇帝似乎并没有将你的安危放在心上?”走到船头,豪格静静地站在施然身后,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那里是她的爱人,却是他的敌人。
“皇叔是这样想的?”施然露出淡淡的笑意,“颜儿可不是。”
“噢?”豪格挑了挑眉,“是吗?那皇后娘娘的思维可真跟平常人不太一样。”
“这也正是颜儿想对皇叔说的。”施然不看豪格,对着远方微笑,她相信,此时的三郎也一定是跟自己一样,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自己,感受着自己。
这样便好,三郎并没有因为自己而昏了头脑,还是跟平常一样清醒着,知道身为一个皇帝的责任,以及该做之事。
“欢迎,欢迎。”看着玄烨步上船头,豪格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冷着眼,玄烨静静地看着豪格,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眼神转到一旁,落在了站在豪格不远处的施然身上,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
感受到玄烨的目光,施然也将头抬了起来,迎上了玄烨注视的目光,弯起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呵!真是令人感动呢!”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豪格阴阳怪气地哼出了声,“看来我似乎这次是押对砝码了。”
“这是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收回目光,玄烨冷冷说道。
“噢?是吗?”豪格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高高在上的康熙帝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绕到玄烨身后,豪格嘲讽地笑着。
“因为,朕要带着朕的皇后离开,而你,”玄烨稍稍侧头,不屑地看着脸上写满得意的豪格,“会永远留在这里。和你这些愚蠢的士兵一起,沉入海底。”这句话仿佛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透着死亡的气息,直逼豪格的心房,让他不禁稍稍颤抖。
“那就走着瞧吧。”收了笑意,豪格转头,朝施然的方向走去。
“皇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清冷的声音传来,豪格的背影轻轻颤抖。猛然回头,便看见了静宜深蓝的身影,静静屹立在风中,神色忧伤,眼神忧郁。
“你。”惊讶地睁大眼,豪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双眼,竟然是。董鄂妃?她不是十几年前已经随那个皇帝。殉情了吗?
“皇兄,看在福临的面上,我现在还依然尊称你为兄长,可是,皇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看着豪格,静宜幽幽开口,语气中带着遗憾和轻微的责备。其实她是不该怪他的,毕竟当初是自己没有跟他说清楚,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说到底,也都是自己的错。
“那就得问问你自己了!”从再见静宜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豪格听见她的指控,恼怒地皱起了眉。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她都会是这样的情绪,即使是在相隔十几年后的再次相见,即使是得知她没有死而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现在,他还是依然是这样。其实他想对她温柔地说话,其实他想诉说他的思念和爱慕,其实他想埋怨她的欺骗和无情,可是,面对她,他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像现在这样,好像是在生自己的气,恨着自己。
“皇兄,是我对不起你,请你。不要为难这些孩子。”轻轻叹了口气,静宜低下了头。
“你不是死了吗?死人说的话会让人听得见吗?”豪格突然觉得委屈了,自己气了那么多年,怨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如今她却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在自己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之后,她却静静地来跟自己提要求,那自己这些年做的事都算什么?!她为什么不早一点来跟自己说这些话?为什么要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想来让自己回头?她可知道。自己等她这样安静地跟自己说话,等了多久。
“皇兄。就是不肯原谅我跟福临吗?”悲伤地看着豪格,静宜轻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