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吃了一碗板面,外加一个茶叶蛋,这才三分饱,然后又买了十个肉馅馒头。
“你别跟着我了。”唐鲤递给三儿一个馒头。
“你要去干什么?”三儿看了看手里这一个,又瞅了瞅他包袱里的那九个。
“我要去做一桩买卖。”
“我想跟你学习学习。”
“那加入无常会吧。”
“做盗贼已经很过分了,还要让我当杀手?”
“要是有家财万贯,谁干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
两人走了一个上午,来到了石铛乡桃湾村的一处庄院跟前,稍息一下,唐鲤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开始反复地鐾刀。
“鲤鱼哥,我饿了。”三儿颤颤地说。
“没出息,等干完这一票,我请你吃驴肉火烧。”
“起码得去敖家食府吧?”
“等我给叶莺赎身了再说。”
“你这次要杀谁?”
“名叫云籁,刚被罢官,是山东有名的酷吏。”
“就冲他住的这破烂房子,我就敢断定这人是个清官。”
“你太天真了,他来盘龙是躲灾的,岂会大事张扬?”
两人来到云家庄院前,大门紧闭,只能翻墙进入,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按理说这云籁乃知府级别的大员,我大宋官员俸禄那是相当可观,不可能连几个小厮和丫鬟都养不起。
唐鲤把刀在衣襟上抹了抹。三儿找了一个石凳坐下。
对面出现了一个黑袍虬髯大汉,手持一把板斧,气势很是雄壮。这人肯定不是云籁,三儿立时噤若寒蝉,唐鲤眼神里杀气很盛,刀已进入到杀伐状态。
“可否告知你们俩是谁指使的?”虬髯道,板斧擎起。
“我是凑热闹的。”三儿赶紧撇清自己。
“无常会唐鲤。”一抱拳,“没想到名震江湖的开天斧雷斤雷前辈居然甘当狗官的奴才。”
“小唐,我是无偿保护云翁的,你信吗?”
三儿插了一句嘴,“我信。”然后就往院门外走,“小子走也!”
雷斤是江左大侠,一个令黑道闻风丧胆的人物,在江湖中极有声誉,武功虽然进不了《武林传抄》的龙虎榜,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庸手,更不是一个怂人,杀他一个的风险比杀十个云籁都高。
唐鲤最大的风险是凑不够银子替叶莺赎身。
漆黑的刀竖起。
三儿又转身返回来,“二位高手,我插句嘴,云籁是不是那个青州知府?杖毙一个司法参军、一个知县、两个主簿的酷吏?”
雷斤道:“正是。”
三儿对唐鲤说:“鲤鱼哥,这个云翁杀不得,会被山东老百姓用唾沫星子淹死。”
唐鲤冷笑,“你知道无常会是个什么组织吗?”
“我站在雷斤这一面。这七两银子挣不得。”三儿走到唐鲤和雷斤的中间。
“你知道都有谁吃过我的饭吗?一个没有,我爹娘都没有。”唐鲤怒道。
“十个馒头,你只分给了我一个。但就这一个,我必须得跟你说道说道——如果杀了这个人,你的后半辈子,你的下辈子,都得完蛋,在阴曹地府跟包青天没法交待,以后跟叶莺生的儿子也没法交待……”
唐鲤突然把刀一收,“我其实了解云籁大人。”
“那咱俩走吧,银子的事我来想法,我可是插翅鼬步穿云的关门弟子……”
“不走呢,他娘的,损失了七两银子,怎么也得吃一顿饱饭吧……”唐鲤忿忿不平地说,“斤哥,有没有上好的饭菜?”
然后,雷斤亲自料理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八仙过海闹罗汉、孔府一品锅、神仙鸭子、怀抱鲤……加上云翁,四个人一起开始指点江山,纵谈天下,可惜的是唐鲤滴酒不沾,这种胡吃海侃的场合不饮酒,实在浪费。
几个人从中午一直吃到半夜,唐鲤肚圆,三儿醉眼朦胧,云翁醉成稀泥,雷斤海量,十斤景阳冈酒下肚,刚刚好。
丑时,秋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
唐鲤鐾鐾刀,压低嗓子,“他们来了。”
雷斤把斧子亮出来。
七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带头那人极为长大,脸上戴着一个黑无常的铁面具。
三儿明显感到了唐鲤的紧张,作为无常会最顶尖的杀手,也有害怕的时候?
“阿鲤,这云籁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背叛组织?”铁面人道,嗓子生锈,声音喑哑。
“这个人我不想杀。”唐鲤道。
“你知道有多少人要他的命吗?你知道组织拿了多少钱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拿七两。”
“七两你照拿,不过由我来下手。”
“那你得先过了我。”
“了解。”
铁面人不再说话,手扶在刀把上,紧盯唐鲤的刀。
剩下的六人将雷斤围住。气氛就像轰天雷一样,一引就炸。
三儿也十分紧张,紧紧抓住云翁的手,“云老前辈,你看今天我方胜面多大?”
“死则死尔!”云籁捋了一下胡须。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下,你还会那样做吗?”
“我会再多杀几个。”
“小的由衷佩服。”
“我云某一生无愧天地,无愧良心,只可惜临终连累你们几个壮士……”
“云老,我们要是牺牲了,算是沾你光了,肯定名垂青史,光宗耀祖……”
“你不要管我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身在绿林,岂能做那苟且偷生之事。我要是走了,唐鲤变成厉鬼也得讨要那一个肉馒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以后还要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大人,到底让谁死,阎王爷说了算。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三儿笑得很鬼,“你听,秋风来了——”
穿堂风一吹,蜡烛突然灭了。
第一个行动的是三儿,他就像鼬子一样窜了出去,却不是朝门的方向,而是冲向那六个杀手。
那六个杀手在无常会也算是佼佼者,但是有临场经验稍有欠缺,他们一半的注意力在雷斤那里,一半的注意力在三儿身上,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来的,有什么能耐。你听,秋风来了——他们耳朵竖起来,似乎一个白衣女鬼随着秋风飘了进来,灯光一下熄灭了,那人窜了过来——
乒乒乓乓一阵铁器相交的声音,刀光剑影绞成一团。
片刻之后,归于死寂。
云翁手颤抖着,用火折子点燃蜡烛。
雷斤举着斧头站在原地,血从袖管里滴出来。六个杀手的脑袋滚了一地。
唐鲤的刀已经收了回去,脸上一个自得的微笑,“老哥,现在我由第六晋升到第五了!”
铁面人还是一副冰冷的铁面,突然,他的面具裂成两半,露出一脸的刀疤,凄惨惨地说:“好辣——”脑袋缓缓裂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三儿抱着头躲在远远的角落里,身上连一滴血也没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