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秘境中。
第十一日。
白水拂袖，水镜中由众弟子抵挡遗迹的攻击、破解阵法的画面转变成了南字边踽踽独行的画面。
他不甚在意，“你放他进来了。”
“嗯。”青衣男修坐在石床上，漫不经心的答道。
“我见到白源了。我是没有能力绞杀他，我的状态很差，尤其是在我引导白源运用自己的天赋技能之后。”他静静的看着青衣男修。
“但你可以，你却因为我的话，刻意忽略了。”
“他是天机之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五洲要想安然度过几十年后的大乱，果真就是如此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当年飞升前留下的剑，是想给他吧。”
白水走近那青衣男修，他淡淡的看着白水，没有被猜中心思的慌乱。他和白水相伴了好几个万年。
白水能看透这世间的万般因果。
“我从未隐瞒过你什么。”他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任何错处。
白水轻笑，他们俩个的谈话云里雾里，各说各的。
“我让白源去宗吾。我算的，没有任何差错。它遇到的第一个人，亦为天机之人。”当初，他赌上了自己的肉身，甚至是白源的传承记忆，就算是降下天劫、覆灭此身也在所不惜。
这算是，还清了么。
“你在催动那件事的发生。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许楷，你为这小小的五洲，小小的宗吾，做的也太多了。”
不想，五洲幅员辽阔，在他的嘴里却成了小小的五洲；宗吾偌大、弟子无数，在他嘴里却是小小的宗吾。
白水绝对是离天道最近的存在，五洲的最后一只天因神兽。
他知道这五洲之上还有九重天，五洲之外亦有其他数不清的大陆。
“白水，谢谢你。”许楷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白水也并不在意，他再次走到了水镜前，双手变换，水镜中的画面又是一变。
程月锦闭着双眼，手持淡浓剑，一招一式都是宗吾最基础的自创九剑，没有灵力波动，但是暗含规则之力。
“她就是白源遇到的第一个人，你宗吾第九十九代掌教莫潜的弟子。”白水在程月锦陷入幻境之时曾经查看过她的记忆。
程月锦的记忆被封存了一小部分，那一部分他没有查看，但是根据她幻境里化身为林国公府的阿若小姐。
那个魔修莫炽记忆里的中洲之乱，林家大变、莫国皇室、正道、绝情魔头……
他差不多猜到了程月锦的身份。
和他们俩个有关联的人很多，且各个关键。
“她是个好苗子，即使有些问题。”白水有些期待许楷的反应，当年，他没有收徒。时隔万年，不知这是否成为了他心中的一大遗憾。
许楷笑了，两分赞许三分释然五分淡定。
他眼睛容纳了星辰大海，又像是清晨山涧上挺拔的青松，坚韧向上，还有几丝对往事追忆的回味。曾经的他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他明亮的眸子重新恢复了黯淡，一如他在此等了万年的目的。不是死寂，不是沉默，他就快要等待到了合适的时机。
“嗯，她很好。我本来打算是最后毁掉这个空间，但现在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宗吾一个更大的机会。毁掉外面的传送阵，把环戒留给宗吾。”
白水神色淡淡的，宗吾。他想起环绕着和清峰、正汝峰的长水河，想起遥川瀑布。他们一起在宗吾度过的那段时光的确惬意，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一切。
时光荏苒，他们到底都已经不一样了。
他早就和许楷解除了契约，在天劫降下之前。所以白源才能和程月锦签订契约。
“随你，我要走了。”白水的话很短，但却又好像很长。
许楷看着他，要走了啊。终究是要走的，他又能在支撑多久呢。他幸庆遇见了白水，慢慢悠长的岁月，他始终相伴，就连着万年前的等待也是。
当初的玩笑也好，认真说过的话也好。白水他一直都在他的身旁，他为宗吾亦付出了很多。
他想说话，但又不知道可以说出什么。
他张了张口，但却看到白水慢慢的消散，化作点点的白光，最终消散在了此片天地之间。再也没有白水了。
白源不是他，即便是他的分身。
最后啊，白水还是没有给他留下他真正想说的话。他也同样没有把自己的用意告诉白水。他们，最后成了这个样子。
他有些黯然，万年间，他们极少见面，明明都身在此方秘境空间之处，却像割据一方一样。白水送了他飞升的机缘，因此他才会成为万年前五洲为数不多的飞升修士之一。
白水从不欠他的。
当初，是他用一块儿极品灵石骗走了白水。白水以为是自己误食了他的灵石，要赔。
他当时觉得白水真好骗。
可白水是天因神兽，白水他知道，知道的心甘情愿。他知道白水渴望的是什么，他的快乐，他的家庭幸福圆满，他的无忧无虑。
而白水孤孤单单，他把许楷当作是照进他生命里的光，是拯救他的存在。
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但是后来，他创下了宗吾，他搏出了剑道天才的名号，他和白水除了在宗吾刚创立的日子里看似活得潇洒肆意，就没有什么了。
因为白源，因为他要那飞升的机缘。
他好像一直在被俗世的诸多事务缠身，即便是飞升了，还如此。
纷纷扰扰，好似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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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锦，我看你这灵兽倒是稀奇，罕见的通体雪白。”闫朔看着程月锦怀里的白源好奇道。
对于，白源。程月锦不想跟他们解释太多，说来话长，此事麻烦。
白源的来历，连它自己都不甚清楚，未曾告知于她，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更何况，白源此兽，脾气不小。
程月锦很是无奈，“刚被传送到晨光秘境时，到了青颂森林就遇见它。”
她接着便岔开了话题，“不知闫师兄可曾见到过我师姐和杜江？”
闫朔是知道她口里的师姐是谁的。
“我们收到你的传讯时，的确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北边有个寒潭，里面有条修为逼近金丹的蛟，着实困了我们许久，多亏她们两人相助，后来又成功寻到了可为。”
“我们交谈过几句，但是他们两人好似并无心来此遗迹寻找机缘。也不知他们二人现在身在何处。”
程月锦点了点头，这也并不奇怪，师姐和杜江生性是爱玩的。想必岳真人早已告知了苏素素遗迹的猜测，她向来不是爱淌浑水的人。
这秘境里却是非常凶险。
李可为背着剑在一旁闭目养神。
”月锦，你前几日便在这遗迹，可有什么发现？“周礼问道。
“这遗迹我已经可以证实是许楷祖师爷留下的，这秘境，也应当是他用神通开创的空间。”
话落，几人诧异，就连原本闭目养神的李可为也睁开了眼。
“当真？”闫朔语气里透露着惊喜，“想必这下便可以交差了。”
程月锦摇了摇头，闫师兄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这遗迹很是凶险，我们还得探查清楚。到底，祖师爷在这里留了什么，为何门派历代典籍中对此秘境却毫无记载。”
这简单的几句话又把闫朔的几丝喜悦冲淡了，他无奈道：“也是哈。”
李可为默默的说了一句，“我们千万不要分开，小心行事，时刻关注异动和突发情况。”他的话一针见血，说中了关键。
四人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点头称是。
“月锦，你可以突破了。”是白源，眼下不正巧还有人给她护法。
“现在？”她有些奇怪，怎的白源自己突然就说出了这话。
“下面遗迹里的路只会更加难走，此时还有时间、亦有三人可以为你护法，此地暂且不会出现掌控不了的情况，没有什么危险。
你体内灵气凝实，此番进阶必定顺利，就不过是费些时间罢了。你进阶之后也有保障不是，更不用说好好的历练助你稳定境界了。”
白源分析的很有道理，只是麻烦闫师兄他们。
“这又算什么事儿，之不准他们以后麻烦你的时候多了去了。同为宗吾弟子，同为执法堂网支弟子，一起执行任务，你又是唯一一个女修，本就该相互关照。”
“之前，我看你都不甚在意幻境里的莫炽竟是先前遇到的黄衣男修，此刻又怎么扭捏起来，犹豫在此等小事之上？”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这你总是知道的吧。”
白源说了一通，谁知道这程月锦平日里瞧着聪慧，亦有几分洒脱，怎么到了一些小事上，反倒有些执拗了呢。它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程月锦是怕麻烦，虽说该有的礼数她都有，但是这一套一套的，她无法像师兄那样应对自如。
闫朔看程月锦愣了半响，“月锦，可是有什么事？我看你愣了有一会儿了。”
程月锦也不再犹豫，这样犹豫纠结下去，不是大好的时机都被她浪费了吗？这才是分不清轻重。
她开口道：“月锦有一个不情之请，自进入这秘境后没多久，得了机缘，可实在是忧心这秘境危险重重。一直压着修为，不敢进阶。现下三位师兄都在，不知月锦可否能请三位师兄为我做法？”
语气委婉，一面留意着三人的神色。
“我当什么事儿呢，月锦你在此安心进阶便是。等你顺利进阶，咱们在动身，探查遗迹。”闫朔很是爽快，丝毫没有因为程月锦唐突的请求而感到不快。
“无碍。”李可为朝她点了点头。
“月锦放下心来就好，若真是有什么异动，还有我们三人。”周礼同样答应了她，并无任何介意之色。
程月锦朝他们三人笑了笑，当即安下心来。
她盘腿而坐，阖上双目，静心清气。
她体内灵气很足，她把全身的灵气都汇聚在丹田里，像是无数条小溪流都汇入了大海，一点点压实、再压实，由气态被压实转化成为凝实的液态，白色的海静静的流淌在她的丹田里。
程月锦深吸一口气，又把灵力凝聚成一道又细又长的线，游走在各个经脉之内，与她疗伤时的温和相比不同，像是针细细的扎进了她的经脉之中，很疼。
慢慢的把身体里的经脉扩大了一倍，程月锦忍着疼又引导着灵线回道丹田之内。她开始疯狂的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丹田飞速运转，不断汇聚、凝实，壮大了灵线。
向内更近一步，她用灵线使劲撞这最后一丝壁障，一下、两下、三下，出现了裂痕，裂痕越来越大越来愈大，“砰——”
壁障破了。
犹如春暖花开，万物回暖一般，程月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暖洋洋的，又再次充满了灵力。
她缓缓的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顺利进阶筑基后期。
程月锦慢慢起身，朝着三人抱拳，笑道：“月锦顺利进阶，多谢三位师兄劳神为月锦护法。”
闫朔也跟着笑道，“你进阶顺利就好，不过几刻的功夫罢了。”
“闫师兄说得对，勿要担心。”周礼接话，看到程月锦顺利进阶，他眸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喜色，真心为程月锦高兴。
李可为也是客气的对她说道：“恭喜。”
程月锦回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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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楷还坐石床上，他看着面前水镜中的程月锦。
若是，当时，他有这么一个女徒弟又会怎样呢。面上的不期待，他心里多少还是有遗憾的吧。若是认真说起来，整个宗吾的弟子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光是诸多事务就已经够他忙的了，哪里会有心思在这个上面呢。
白水走了，他自己在这里到底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这四个人，是宗吾执法堂的弟子。
好生风姿，不愧为他宗吾执法堂的弟子。算是略有欣慰之情。
他垂眸，这几人竟都是为他而来，为他的遗迹而来。
时机到了。
他抬手，将遗迹内某一处的传送阵移到了复杂的通道中心。不管他们怎么走，都肯定得经过这个中心。
介时，他们也就一定会被传送到遗迹的内部——他这里来。
有些事情，是时候该交代清楚了。
他又想起被他放进来的那个顶着别人壳子的魔修莫炽。
他侧过身，轻轻拍了拍自己本命飞剑的剑身。在飞升之前，他就打算把这把剑留给宗吾小辈，但到底还是情况有变。
也不知这是否是一个好的归宿。
剑身微动，好似是为了让许楷放心。
他的剑，飞鸿剑。
万年前，三族动荡中鼎鼎有名的绝世神兵。
九品一等的绝佳好剑。
莫炽？希望他的选择，他和白水所作的努力没有白费。
愿这五洲再也不要重现万年前三族动荡的人间地狱。
灵气愈发衰微，甚至是绝无飞升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