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也没注意到自己这几日总是这么愁眉不展,安沐蓉温柔又不失力道的按摩给他按得倒是十分舒服,不觉放缓了语气:“蓉儿真是温柔体贴,确实近日这突厥冒犯的方式让人摸不到头脑,一会儿打东,一会儿打西,一会儿又销声匿迹了,有时能被四弟控制住,有时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却又没有下一步动作,长此以往,边关的士兵也拖不起……”不知不觉的,跟安沐蓉多说了几句。
“突厥的领土靠北,本就天寒地冻的,物产庄稼都不丰饶,行兵打仗粮草也是欠缺。想来这样突袭我国边境,也是多抱着试探之意,不敢大举进犯。出其不意这一招,大概是站在我们的角度想着最不可能防御的地方去打的,我们若是反其道而行之,防守的死就好了。”
杨修远睁开眼睛,被安沐蓉这一番话说得明白了不少。之前朝臣们总想着亡羊补牢,把突厥发起突袭的每一个地点都看守死,没想到安沐蓉今日出的这个主意,竟是大家都没想到过的,不免心生赞许,淡淡的脸上也浮现了更多的笑意。
“果真是本王从街上带回来的宝贝。”
安沐蓉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如谪仙般清冷飘逸的男子此刻正满脸宠溺的夸赞自己,也忍不住脸颊绯红。
“王爷谬赞了,我不过是一时失言,多说几句罢了。”
“想半月前本王想娶你进门,还得接连三次去把你从街上抓回来,如今想来,可真是对了。没让你跑了,真是本王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安沐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继续下去:“王爷,别再提之前的事了……”
现在安沐蓉对黎王的情分说不上多也说不上少,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这人都已经嫁了,不管是什么位分,自是不会再跑了。
而杨修远呢对这个越来越听话的宠妾也是满意,不仅乖巧有余,还偶尔给他操心不已的国事提出些意想不到的建议。这女子,也确实是个宝贝。
可这王爷的宠爱,给安沐蓉带来的,不只是温柔甜蜜,还有后院那些女人的嫉恨。
“这安沐蓉进门半个月,我这倒是冷清了半个月。”
说话的女子一身华贵,翠环珠钗点缀精致妆容,顾盼流转的眼眸之中,却是燃着一丝怒意。
身边的侍女珍儿自是明白自家主子的脾气,说话间也带了小心,这种时候,小心些好。
“夫人且宽心,新妾进门,王爷自然是新鲜两天,过了一两个月,也就被王爷抛到脑后去了。况且王爷前几日不是还给您提了位分,这些年没有侧妃的规矩,不也是为您而破了么。”
尉迟绾烟对着镜子,又抬手抚了抚自己梳得一丝不差的发髻,眉眼间的怒气消了些。
“这倒是,如今成了侧妃,虽是还在那崔王妃之下,可也不至于再跟那些不入流的侍妾平起平坐了。”
“要我说,王爷心里最挂念的,还是夫人您,这宫里带回来的赏赐,还不是留到您这的最多。”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昨日贵妃娘娘遣人送来的翠金腕带,怎么就让王爷赏了那安沐蓉?那腕带好看的很,我觉得,还是我带着般配些。”
“夫人说的是,翠金腕带看着就是华贵非常,还是更配夫人这般娇贵,过些日子,等王爷厌倦了那安小夫人,您一句话,讨过来不就成了。”
珍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让这堂堂王府侧妃去讨她安沐蓉用过的首饰么,传出去,未免也太小气了。
果然尉迟绾烟从镜中瞪了一眼珍儿:“以后别让我再听见这话。”
“是。”
一件首饰,让了也就让了,尉迟绾烟担心的,是按这势头,安沐蓉日后走的道路怕是会妨碍了她。
宫里,户部侍郎成千又向皇上进言,江南一带最近伏旱天气刚过,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这天气也是一直干旱着,马上就要入冬数九,江南的冬耕该开始了,却没有雨水,几个月来粮食甚少,这气候若是再这么持续下去,百姓怕是要更加心慌了。
皇帝听着,没说什么,只问向已经入朝的诸位皇子有何建议。
太子最先发言:“粮食少也不是没有粮食,他们江南的百姓各家各户都该还有些存量。又不是饥荒,父皇,我看用不着我们担心。过些月份再说也不迟。”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殊不知未雨绸缪的道理?如今没闹饥荒,但过几个月若是还没降雨,到时再想办法岂不晚了?一天两天我们等得起,那么多百姓可是等不起。”
成千立刻就批驳了太子的发言,让太子颜面不在,脸上也挂不住,但碍于父皇在此,成千说得又有道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皇帝听得也是一皱眉,这太子立了也有八九年了,却一直是这样说话不经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虽然辅导太子功课的老师夸赞他书念得好、骑射也出色,但这帝王九重心性,他就是锻炼不出来。不光是什么想法都脱口而出,近日看来,还有些不把百姓放在心里。今日下了朝,得去和皇后说说,敲打敲打了。
“依儿臣看,江南金陵地界上,还有前些年父皇下旨建的粮仓,这几年收成好时也存了些粮食,打今日起,再从我朝其他丰收的地区调些粮食过去,路上不必着急,安稳运到金陵粮仓以备后患就好。”
黎王一席话说完,朝臣们纷纷表示同意,皇帝也是点头赞许了几句。成千更是称赞黎王还是如名传的那样“睿智聪慧”。
众卿家又议了些其他的国事,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而黎王将自己从安沐蓉那学来的抵御外敌的理论发表之后,补了几句自己的看法,也是收获了一朝臣子的同意,今日早朝,便在一片轻松中度过了。
然而没人注意到,此时殿上有两道略显阴狠的目光射向黎王,一道来自太子,另一道,来自户部侍郎成千身边站着的三皇子杨修皓。
后宫之中,皇后屏退左右,召来了太子。
“听陛下说,你今日在朝堂之上又口出快言,言语之间还透露出你不关心百姓疾苦的意思?”
当朝皇后,太师薛定文唯一的女儿,河东薛氏也是自汉高祖时期流传下来的名门望族,为关西六大姓之一。皇后膝下一子,因是嫡出,又是长子,自然而然就封为了太子,几年前入主东宫,又娶了太傅的长女崔氏做太子妃,平日里皇帝上朝议政都带着他,熏陶帝王行事准则,但几年下来,这太子还是一如当初那样心直口快,想到哪说到哪,丝毫不知道收敛自己内心的想法,让皇后很是不安。
“母后,不过是江南干旱的小事,是那户部侍郎太小题大做了些。”
太子也不心虚,站了一会觉得累了,还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下。
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父皇说你不是那就不是,哪能这样抵赖不认。这些年看来是太宠你了,如今越发没规矩了。如今你入了东宫,我也管不到你了。别看你是太子,那老二日日夜夜紧追猛赶的,朝臣对他又是一阵好评,你不担心,我都替你害怕。”
一提起黎王,太子回想起今日朝堂上文武百官对他的赞誉和户部侍郎成千对自己的批驳,眼神中不禁蒙了一丝恨意。
“二弟……不知他到底想要如何,我这队的朝臣也有不少人去探过他的口风,回复皆是无登基之心,可如今四处压制我,可真是不爽。”
皇后的担心一天比一天严重,现在自己的地位是断然不会轻易改变的,保住儿子的东宫之位也不是问题,可儿子近几年越发的不让皇帝满意,确实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