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什慌忙后退两步,回到拐角另一侧的阴影之内。
这不关他的事,他也希望这事能够永远不会缠上自己,但他刚刚那一眼坏了事。
那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宅子是阿布拉瓦须家,那人赛什在码头也听说过,是帮阿布拉瓦须办脏活的心腹,叫达尔。
他后背贴墙,手里攥着那张传单,感觉到纸面一点点发潮变软。
月亮真吵。
书吏一舔舌尖,一点点地开始向拐角的边缘挪动。
……
达尔坐在门里的地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围住阿布拉瓦须大宅的禁卫。
他没有往里继续跑,心里非常清楚,他只要一消失在这些人的视野之外,这些虎视眈眈的家伙就会冲进这扇已经被撞开的小门。
这家里还有女眷,孩童和阿布拉瓦须家族的尊严。
达尔火烧火燎的喉咙一紧,反射性地试图吞下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
这里有一个,两个,三个……十一……
数到第十一个的时候,达尔停了下来,那家伙手上没有武器。
达尔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小腿,血还在流,伤口很深,来自一杆铜矛。铜矛干净利落地穿过一侧的肌肉刺进了石质的地面,他差点被绊倒。
要不是这杆铜矛,他原本有自信甩掉这帮家伙。
承天军虽然都是神殿区的禁卫,但他们只知道自己巡逻的路线,只知道那些大路,而达尔则对于这块地方的每一条暗道都了然于心,多年以来,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路帮助他完成了无数重要的任务。
但现在想那些东西已经太迟了,那些人已经来到了阿布拉瓦须家的门口,兵临城下。
大祭司从给了他送走小姐的命令之后就一直不知所踪,他这两天为了小姐的事情也是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功夫顾及家里。
也不知道这局面能够持续多久。
如果这些人冲进来,家里的人必定拦不住,阿布拉瓦须家的那些人,除了狐假虎威之外最大本事就是拍大祭司的马屁,现在这种情况,那些家伙一个都靠不住。
他自己呢?能守住这扇门多久?
禁卫们已经开始向门口聚拢,如果只是拦住他们,不让对方进来的话,他也许可以拦得住……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但关键的是,他自己不能被抓。
达尔有挺过拷打的信心,但他还有任务在身,来自阿布拉瓦须大祭司最后的命令,这是他这两天最重要的任务。
他是个信使,此时正是战前,他需要把开战的信息传给每一个可能的盟友。
阿布拉瓦须大祭司有很多盟友,从上到下,由内到外。
战争就要开始了,为了属于每一个神国百姓的正义……
但随着达尔思绪的展开,他眼神里已经缓缓失去了色彩,小腿的伤口在逃跑的途中被拉大,他随时都有可能休克。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各位深夜造访亚努神主祭的家中,所为何事啊?能否告诉老朽一声呢?”
达尔听出来这是家里的总管,他知道老爷不见之后,老人就一直亲自值守门房,虽然他不知道真相,但多年来敏锐的嗅觉让他已经发现了端倪。
达尔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一张嘴就变成了咿咿呀呀地胡话,血流的太多,脑子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老人看看地上的达尔,伸手指示下人,让他们来搬,但没等下人动手,门外的禁军便拔刀声起,开始向门内靠拢。
下人一个个都被吓得不敢动弹,老人两手背在后腰,一抬下巴,
“抬下去。”
飒。飒。
整齐划一的两步。
离门近的矛头已经过了门槛。
宅子里的下人刚上手,又立刻松开。
老人看看身旁的下人,又看看门外的禁卫,往门口走去。
禁卫没动,老头一直走到第一排士兵的面前,穿过了好几个矛头。
“你们是要进来抓人啊?”
“此人行迹可疑,夜半三更,徘徊在法老居所之外,我等受命捉拿。”
为首的一个侍卫看着门里的达尔,毫无感情,一字一句地答道。
赛什听到“行迹可疑”这四个字的时候背后一个激灵,连忙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了没有增援的禁卫在看他的热闹。
暂时没有。
另一边……
老人点点头,
“好,好,好,忠心可鉴,不过你们可以回去了,此人是阿布拉瓦须家信使,他半夜出门不是行迹可疑,而是给阿布拉瓦须大祭司送信,大祭司现在神殿之内,为新年大祭之事日夜操劳,不得归家,夫人担心,夜不能寐,便给大祭司送信问安,他才深夜出门。这个解释,不知几位可还满意?”
“此人行迹可疑,夜半三更,徘徊在法老居所之外,我等受命捉拿。”
又是一遍,一模一样。
“这样……”
老头子回头看一眼达尔,信使脸上已经是白纸一般,恐怕短时间内不加处理,必定会命丧今晚。
“把达尔带下去。”
老头再一次说道,然而身后的下人们一个都没有动。
“神明在上,我说了,把达尔带下去!你们好吃懒做的软骨头,还在磨蹭些什么!这是祭司团成员,亚努神主祭,阿布拉瓦须的家里!你们还想不想做了!”
下人们听到这句,慌忙行动起来。
飒。飒。
就在下人动手的同时,禁卫们立刻也开始向前,又是两步,他们原本还想继续,但却被意料之外的动作所阻拦。
老头子一把抱住了身旁伸进大祭司家门的长矛。
“我再说一遍,这是祭司团成员,亚努神宫的首席,亚努神主祭,阿布拉瓦须大祭司的家!任何人想要过这扇门,都必须要通过老爷本人,或者法老大人因提夫二世的命令。你们令状何在!”
“此人行迹可疑,夜半三更,徘徊在法老居所之外,我等受命捉拿。”
“法老令状何在!”
老人两手揽住长矛,紧抱在自己的身侧,厉声大喝,
“法老令状何在!今日我见令状则让,无令状……”
他直勾勾地看着成排的侍卫,
“你们踏我尸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