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什经历了这震撼的一幕，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缓过来之后，首先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凑到上域摄政的鼻下，试探了一下对方的气息。
皱眉。
他又把两只手指贴近对方的脖颈，没有接触，但得到的信息已经够了。
这人死了。
虽然干尸已经是足够致命的状态了，但这样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他本能性地觉得，对方还活着也不算奇怪。
虽然该问的问题已经问了，要杀的人也已经死了，赛什的这一趟的任务应该就算是圆满完成，但眼前的异象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这死的也太蹊跷了。
赛什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变成了干尸，而更加异样的是，这个人还知道关于两个月前烧死了首都不计其数居民的大火的真相。
更不用说，这家伙几天之后就要被处死了。
没有一处是说得通的。
赛什从心底感觉到这件事绝不简单，他隐约感觉得到，眼前暴毙的复仇的对象很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他需要线索。
他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这间牢房。
桌子没有夹层，椅子没有机关，一个圆桶是空的，地上的草床连床单都没有一张。
稻草里当然可以藏不少东西，但赛什已经把整个草床完全拆开了，除了弄得他浑身发痒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收获。
剩下的就只有这个尸体了。
赛什看看窗外，月亮已经有些低沉，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必须赶快作出决定，要不要尝试检查这具尸体。
他之前在码头收集流言的那段时候，遇到过非常多关于诅咒的说法。
戴上去就会失去心智的面具，戴上去就会遭遇不幸的珠宝，放在家里就会倒霉的雕像……
这一类的东西不计其数，但往往这些诅咒与物品相绑定，只要不接触来源的物品，受害者之间就不会传递诅咒。
如果受诅咒的是这个房间，赛什已经受到诅咒了，而如果受诅咒的是上域摄政，那赛什只要不与诅咒的来源直接接触就行了。
他有点后悔没有留下那一对熊掌，那一对铁东西绝对能够轻松地处理眼前局面，至少他不用直接碰到尸体了。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澜堡之内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
时候到了。
……
“这个地方结构很复杂，你进去可以从外面进去，但我不认为你会有足够的体力从外面再爬出来，而且你要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天明了，守卫会变多，海风也会变强，那个时候毫无防护地挂在外墙上过于危险。”
……
赛什慌忙抹去脸上的易容，把祭司的白袍卷起来绑到腰间，当做一条短裙，再用地上的土灰往上面抹了抹，让颜色不至于太过明显。
咔。
他刚刚做完这些，牢房的门突然打开，从外面扔进来一套卫兵的皮甲。
“瑟努，你那边怎么样？”
“阿奎纳斯失手了，我得先下去帮他。你一会自己沿着楼梯向下，顺着东边的走廊一直向外走就行，我们在约好的地方会和。你要是被人拦住，就说是夜班上完了，换岗的。这边轮流换岗，东塔的最早，你就说自己是那边的就行。”
“没问题。你走吧，我们一会见。”
赛什立刻开始往身上套皮甲。
他穿着穿着，突然停了下来。
半开的房门改善了房间的照明，原本只有月光的时候，看不清的许多细节突然明显起来，他这时候终于发现了干尸身上的异样。
干尸戴着戒指。
原则上讲，囚犯是绝不可能戴着任何饰品的，这都是可以用来贿赂狱卒的东西，应该在进牢房之前就被收走了。
但是下域摄政的手上明晃晃有一个金戒指。
赛什提起穿了一半的裤子，凑近戒指看了一眼。
马镫戒，年份很久了，宽大的戒面上清清楚楚地两排铭文，赛什一个字都不认识。
他书吏加祭司上了十几年的读写，又在码头跟外乡人打了好几年的交道，神国两域一境加上附近邻国，他什么文字都见过，不说全认识，至少能分辨得出来大概的来源。
但眼前的这两排小字他却完全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光如此，这两排字，他不认识是不认识，却又眼熟，总感觉就在嘴边，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他凑近去看的时候，打开的房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这不是计划之内的。
赛什侧脸看看门外，又皱眉看看戒面，停顿半秒之后，立刻穿上了侍卫的皮甲，开始逃离此地。
牢房坐在的角楼不算高，赛什爬下去也没遇到人，这一趟基本上没有花他多少时间，但出了角楼，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对了。
角楼门口没有守卫。
没有守卫不是坏事，他也没有犹豫的时间，赛什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按照既定的计划开始向东，那边应该就是他们之前侦查过的物料门。
这一路上还是没人，而且远处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赛什走在东侧半封闭的走廊里，就像是新年大祭典的时候自己蹲在房间里一样。
不过这也不是犹豫的理由，他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意味着更多的风险，他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了，不能够因为这点事情失手。
他立刻加快了脚步。
砰!
走廊一侧的墙壁突然传来一阵闷响，真个走廊都震动起来，赛什看了一眼闷响传来的位置，墙壁明显裂开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墙里钻。
他跑了起来。
随着他与撤离地点的靠近，走廊外的喧闹声每一刻都在不断增强，人群的逼近感也在一直压迫着他紧张的神经和逐渐见底的体能。
等到他最终来到澜堡的小门，眼前的视野突然打开的时候，他才看到自己之前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四五只全身着火了的牛。
整个堡垒的卫兵都被调过来处理些可怜的牲畜，赛什一直到出了澜堡之后都没有人理他。
但是士兵的装备上街又不太方便。
他必须赶快找到一个可以换装的地方，太阳已经出来了，周围的人也因为堡垒里面的喧哗开始一个个醒来，他的时间不多了。
赛什走上了一条背街的小巷，一边走一边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皮甲装备。
……
“你不需要浪费时间在一个地方站着换装，找个合适的地方边走边脱就行，士兵的装备穿脱都很方便，你脱完的东西先用手抱着，最后可以全部扔到垃圾堆里，澜堡附近就有两处，我们就在靠近城门的那一处碰头。”
……
全身的皮带解完，优质的皮甲也成了胳膊下夹着的一团，赛什走过一个路口。
朝阳迎面而来，世界突然点亮，老朋友阿奎纳斯和自己的弟弟瑟努，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