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瑟努从自己的桌子上拎起来一挂凌凌作响的金属片,放在手心。
……
“猫掌,戴在手上,这些鳞片在手抓住东西的时候只要有拉扯就会渐渐张开,钩住,再顺着鳞片张开的反方向磨蹭一下就又能自己松开,用来爬绳子是再好不过了。你不要小看了这么个东西,绳子上出的人命比哪儿都多,出点汗就能弄死人。”
……
他看着手上的这件东西,一把捏住,冰冷锋利的金属抵住肌肤的感觉从手心缓缓传来,让人心里发痒。
哥哥是肯定劝不住了,这一趟凶多吉少,那堵墙那么高,上去——还得下来,紧接着从城外的礁石一直爬到澜堡,再沿着澜堡的外墙往上到那个牢房。
哪一段都能要了他命。
瑟努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哥哥练习使用那个“熊掌”的声音,那种金属撞击在岩石上刺耳的匡匡声,那声音在夜里比爆竹还响,哥哥练了多少个晚上,瑟努就失眠了多少个晚上。
澜堡那面墙可能还好,那地方海潮的声音彻夜轰鸣,据说囚犯在里面日夜哀嚎门外的守卫也一点都听不到。
但绕过月门所需要走的那段城墙就不一样了,那地方要安静得多。如果哥哥去爬那段墙,万一被人听到了必是死无全尸。
上了墙之后也是,那虽是平时无人值守的区段,但哥哥需要沿外墙到地面上,那种情况下,整个西城墙的所有哨位都有可能意外发现赛什的身影。
后面还有那一段礁石……
!
瑟努手中传来一阵刺痛,他慌忙松开握在掌心的猫掌,立刻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伤口,压力放松时渗出来的血把整个掌面都染红了。
这东西比他想象的要锋利不少。
那个阿奎纳斯……
瑟努把手里的猫掌甩到桌上,两手扶额。
他还没有找到船长想要对哥哥不利的证据,但他没有找到并不意味着没有。那个家伙实在是让人觉得毫无可信度,做什么事情都是随随便便的样子,前些天准备装备的时候也是……
咔——砰。
思绪被楼下传来的熟悉声音打断,哥哥已经出门了。
没有回头路了。
瑟努站起身来,披上了一身遮掩行迹的长袍,看一眼桌上沾着血的猫掌,稍稍犹豫,还是带到了身上,但除了这一对猫掌,他又打开自己平时带往神殿的行囊,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卷轴,一个小包,卷进了自己的腰带。
他原定晚一点才出门,但眼前的事情让他心乱如麻,实在是坐不住。
夜色已深,西城的神殿群比神威港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安静,穿过狭窄街道的风声如同在人的耳后低语。
瑟努走在安静的街巷上,只觉得总有声音在告诉他,自己正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
听得见,但他不在乎,犹豫是留在门里面的事情。他从家门外到赛什计划要翻越的月门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到达的时候赛什还连影子都见不到。
瑟努今天的任务是等在澜堡东墙的一扇窗子下面,顺着船长递下来的绳子一点点爬上去,在趁着船长阿奎纳斯吸引侍卫注意的空挡,替自己和赛什弄两套侍卫的皮甲,跟哥哥会和之后两人一起逃跑。
这活不难,瑟努已经把整个流程烂熟于心,但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的那趟活。
祭司站在月门前,他脑中早就想好了好几种方法吸引整个城墙的注意力,正在犹豫自己要用哪一种的时候,门前突然出现了一行巨大的马车。
三四辆,有货有人,为首的车夫看面相是北方自由城邦的人,阿奎纳斯的老乡。
车来到城门之下,却因为路卡而困在门口,进退两难。
车夫与守卫争执之际,赛什明显感觉到对方看了自己一眼,他慌忙躲进了拐角之间阴暗之处。
后背贴墙,他用余光看着城门。
“大哥,这实在是过不去啊。您通融一下嘛。”
车夫满脸堆笑。
侍卫毫不领情地摆摆手。
“不行不行,哪有深更半夜搬城门口拒马的道理,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哎呀,这不是我们老板的生意急嘛?我们老板是住在城西的,您明白吧?”
城西是宗教地区,住在这儿的都是些祭司皇族。
“管你们老板住哪儿,我们老板是法老的儿子。”
海都是天翼军的领地,侍卫说的一点没错。
“哎呀,您看,这车是大一点,这么多货物,我们也不是全要……对吧?您看看这个——”赶车的把自己车厢上一个大桶打开,侍卫的脸色看着就变了,“克里岛最好的葡萄酒,三年才出一次,我们这……阿力咱们这趟酒带了多少?”
顺着他的视线过去,一个懒洋洋的年轻人从车斗里伸出头来,
“爸,葡萄酒四十一桶,麦酒十九桶,一共六十。”
“你看看,这么多酒,路上难免有点损失,这么远的路,三……不,七桶的损失也是很正常的,您看是不是?”
“爸,你怎么能!”
年轻人立刻抗议,但赶车的马上训斥道,
“闭嘴,睡你的去。”
赶车的满脸谄笑,侍卫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同僚,瑟努光是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这事八成已经成了。
然而就在侍卫准备松口的时候,门楼上突然下来一个将军,
两边又僵持一阵,就在瑟努觉得这帮人已经靠不住,准备自己上去帮忙的节骨眼,从后面几辆车上,下来了一大帮穿着清凉的舞娘。
将军对于姑娘们清凉的穿着意见很大,决定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训斥一下。
这事算是彻底解决了,拒马重的要命,酒更是不少,整个城墙面上的士兵几乎都下来“帮忙”,赛什这时候就算是拿锤子敲墙,那些家伙也不会注意到。
看来那个阿奎纳斯比想象中的要厉害。
确认好了这一点,瑟努快步来到澜堡的大门之前,脱下自己的长袍,
“我要拜访犯人,这是匹斯神主祭的手信。”
瑟努从自己的腰间抽出卷轴,递给了澜堡门口的守卫。
对方拿着火把仔细检查了一阵之后,摇摇头,
“下域摄政现在谢绝见客,祭司,你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