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元宾不负所托,给小周后的女儿取名李娉婷,精心培养。小娉婷天资聪明,完全继承了父母的长处,六岁能诗,七岁开始习武。也许因为生活环境不同,李后主和小周后一生以文学艺术著名,不谙武事,小娉婷却坚毅敏捷,文武之道都极有天分(她后来流传下来的词作仅二首,被收录进《全宋词》时作无名氏,与李煜词风很接近,却稍显豪放;叶星寒的剑法到南宋末就失传了,李娉婷的剑谱却长时间流传,明朝时还是武当山镇山之宝,直到民国时代武当派剑术名家李景林先生展示了一套十三路对剑,其中还保留了某些李娉婷剑招的痕迹)。
为了造就一代高手,刁元宾请来自己的棋友张思均。张思均的剑术以快、准、狠闻名,在各路军营中堪称无敌,为人性格孤傲,但豪爽忠诚,言出必行。好友相求,又能常在一起切磋棋艺,便欣然允诺。当他听说小娉婷的离奇身世,更生出无限同情,除了表示不能同意刺杀皇帝外,愿意和刁元宾一起以臣仆的身份来侍奉李娉婷。他认为,刺杀皇帝风险太大,反而会断送娉婷的性命;何况不管恩怨是非,国家安定才是百姓之福。大宋江山渐渐稳固,百姓生活的确有很大改善。这一点,刁元宾也完全赞成。为了避人耳目,使小娉婷免遭毒手,他们到处寻找既离京师不远,又能隐秘修行的地方,后来,发现了这个洞穴。
叶星寒这时插话问:“这么说您说的这里主人就是李娉婷前辈?”
老人:“一点不错。我是后来才被带来这里的,那时我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叶星寒还有疑问:“看两位老人的姿势,正在下棋,非病非伤,而且同时仙逝,不是被毒药所致吧?”
老人愣了一下:“不是。不过如果被突然施放的剧毒所害,的确也会是现在这种姿态,以前我从没这么联想过。但实际情况不是的。”
“那?”
“还是接着前面的话题讲下去吧。两位高人一个早就作了安排,多次游历江湖,最后消失,也没有引起别人怀疑。一个在军中任职,只有用诈死的方法来避看众人视线,他们来到这里,把琴棋书画和他们的武功全部传给主人,之后又参研将两家武功合起来使用,互为补充。但两人原先的武功路数完全不同,竟几年中间没有进展。倒是主人天赋绝佳,到十七岁她除了内力稍欠,武功招式已经赶上老师了,也参与研究。我就是在这时候被刁前辈带来的。其实我自己的身世也是个谜,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据说是江南笛王续涛声在京师附近遇到我娘,当时我出生不久,我娘病重,求他收留我。娘死后,续涛声抚养我到五岁,因为要回江南,又把我托付给刁前辈。在他家住了两年,就上这里来了。他吩咐我:‘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李笨。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照她的吩咐做。’我的印象里很淡,似乎有续涛声这个人,但想不起更多,所有情况都是刁前辈告诉我的。”
李笨,叫这样奇怪的名字。叶星寒很是同情地望着这个连自己身世都不明白的淳朴老人,忽而有种莫名的感觉,但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现在你是新主人,你也叫我李笨吧。”李笨继续说,“不久,主人的神功大成,两位前辈合力都胜不了她。他们很高兴,说:‘我们的心愿终于了了,进去杀一盘。’就进了这个房间。棋正下到紧要处,突然相对大笑:‘酣畅,痛快,这样上路正好。’竟自绝经脉死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主人很伤心,哭了一阵,叫我来跪拜,然后自己也跪拜,吩咐我说:‘他们希望保持这个样子,你以后不要随便进去,不要惊动他们。’我就听从主人的吩咐,把这里当作圣地一样。这年主人才二十岁,此后她常外出游历,一来她还是想报父母的仇,二来她已经成年,总要做些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我还是十三岁的小孩,只能守在这里。她说,这里是练功的好场所,长大了就可以去外面见世面了。”
“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出游一次,时间不固定,每次回来都给我讲一些见闻,再传授我一些功夫。起初她回来总是很开心,讲见闻时眉飞色舞,好象有说不完的故事;她说,仇人已经死了,她可以不用违背两位老师的意愿,放弃了复仇的念头,心理轻松了许多;还说到一个常把一管紫竹箫拿在手上的美少年,算是结交的一个朋友吧。她说,遇到一些武林中人,都不值一提,这个少年年纪比她小好几岁,可能就比我大一点吧,居然能接四五招还不露败相。”
叶星寒心里咯噔一下,拿一管紫竹箫的美少年,比眼前这位老人年纪稍大,会不会就是玉箫陶孝廉?
“噢,还有个女孩,年纪更小,刁钻古怪,长得很漂亮,主人似乎不太喜欢她,说她聪明狡黠,就是不厚道,还跟我开玩笑说,要是她温婉贤淑点,就说给我做媳妇了。那时我还情窦未开。可后来,她渐渐话语少了,眉宇间多了层忧郁。我不知道她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我笨,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有一次,她偶尔提起续涛声,我特别关注,因为只有他知道我的身世。她却回避了。
“说起来我们是主仆关系,其实她从没用我伺候,反而把我当小弟弟照顾,又像师徒关系,她教我读书识字,传授我武功。
“直到六十年前的一天,她出游回来,脸色很难看,我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摇头说没有,让我先休息,她想一个人坐一会。
“这里的山洞就是一个个现成的房间,人最多的时候就是四个,各有各的房间。我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听到外面有响动,就起来看看,只见她把两位师傅留给她的各种书籍、棋谱和武功要旨都翻了出来,重新用木匣装好,见我出来,朝我笑笑说:‘睡不安稳?陪我说说话吧。’
“我很疑惑,乖乖地坐下了。她说:‘这么些年,你住在山洞里是不是觉得很闷?’我摇头,‘让你叫我主人,委屈不?’我又摇头,‘觉得我待你怎样?’我说:‘很好啊,我没有别的亲人,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她说:‘是啊,我也没有别的亲人,就拿你当亲人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弟弟,可主仆的名分没法改。你不会怨我吧?’我说:‘怎么会呢?我乐意。’其实,这时我初省人事,内心对她有种朦胧的依恋。她说:‘不怨恨就好,希望以后也永远不怨恨。我有许多不得已的事,这是注定的。你好好学本领,以后下山在江湖上也好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