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防空洞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秋正坐在厨房里一边等着我，一边捂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小口小口地缀饮着。
“过来坐。”见我回来了，秋招呼我过去，“喝咖啡吗？来一点吧。”说着，秋自顾自地拿出杯子，给我倒了满满一杯。
我见秋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里一凛。“出什么事了？”我接过她递来的杯子放在桌上，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秋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在这段时间里，她始终愣愣地盯着手里的咖啡杯。咖啡的香气和热气缓缓升腾着，融融的暖意将我们笼罩在里面，头顶的白炽灯不时闪灭一下，“滋滋”的电流声微弱却清晰。正当我以为秋打算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秋终于开口说话了：“明天开始，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哦，好啊。”我马上答道，随即我意识到秋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和我一起出去是什么意思？你不去酒吧了？”
“不去了……不想去了。”秋抿了抿嘴，干脆解释起来，“那个叫王亿阳的男的，跑去酒吧了。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被徐浩渺留下了。”
“徐浩渺辞退你了？”我问。
“没有，我只是不想去了。”秋说道。
“看来你很不喜欢他啊。”我感叹道。对于王亿阳这种人，作为女孩子的秋对他感到难以忍受实属正常，更别说秋的这种“道德洁癖”的性格，就更是如此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行动吧。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正好和我一起去吧。”我说。
秋抬起头，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我。我没有解释，我把口袋里的信封拿给他看了。等她看完，我再把信纸小心收好，对她说道：“这是今天拿到的，虽然迟了好多年，但到底是收到了。”
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我们各自抱着咖啡杯想着心事，一时间厨房陷入了温暖的沉默中，只有头顶细微的电流声时强时弱，努力为我们运送着光明。
过了一会，王亿阳拎着满满一袋啤酒瓶，迈着志得意满的步子回到了防空洞。见他回来了，秋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回房间去了。我本来也想保持缄默，但无奈他主动跟我搭起了话，我也就不得不应付似的搭两句腔。聊了几句，王亿阳见我始终敷衍散漫得很，竟然主动说起了他去酒吧的经历，并且坦诚地承认了自己曾经跟踪过我们的事实。
也许在他的想象中，我们是依靠着“胜利者”的庇护才得以生存下来并且活得有滋有味的。（虽然这话他没有直说，但我多多少少从他的话里话外听出了端倪。）但是很显然，他想错了。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悔，并且为自己鲁莽的言行付出代价，我这样想着。
可是此时此刻，我只能一边附和着从他嘴里吐出的略带恶意而又自鸣得意的话，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方向。很快，我就渐渐想入了神，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王亿阳不知何时已经歪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中。
看他鞋袜未脱，衣衫整齐的样子，明显是突然睡过去的。他床下倒着的啤酒瓶里酒已流尽，看起来已经睡着有一会了。我看了看时间，此时才四点刚过，离天亮还有大约一个多小时。以我们正常的睡眠时间来算，他这个时候就睡去无论如何都显得太早了。结合他每天醒来的时间，我大约估算了一下，得出了一个让人心悸的结论——他也许命不久矣了！
看着王亿阳如此深沉地沉睡着，我的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类似兔死狐悲的感觉。想了想，我还是起身给他脱下鞋子，再把他的身体扶正、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以免他着凉。
隔壁的房间里又传来了秋拉琴的声音，悠扬的琴声被结实的铁门和厚实的墙壁挤压得变了形，但是传到我这儿的声音还是显得非常动听，充满了独属于秋的风格和技巧。在这样的琴声中，我回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些监控视频，不论是影子快速的成长还是那两个诡异的黑屏——或者说整个事件——都充满了非现实性。
而我对于这些事实所做的设想，也难以判断其准确性。虽说我目前在怀疑黑猫，但我其实并没有事实依据。不过，根据已知的消息来看，作为黑暗世界代言人的黑猫，的确应该是最有可能出现在那时的我家窗外，并对我的影子施加影响的生物了。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目前没有事实依据，难道就不能将怀疑对象对准它吗？也不见得。现代物理同样也是建立在大量的“推论”、“假想”之上的，但科技发展至今，这些没有实际依据的猜想仍然发挥着与“真相”一般无二的作用。
如此说来，在假定我目前的猜想都是事实的前提下，那么事情的真相又是什么呢？我又该如何做呢？这时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黑猫时它对我说的话：“契约已经成立了，你们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个体，可你们又没有完全被分割开，所以尚还共用着相同的时间性。”
那么，如今已经变成了两个个体、却仍然藕断丝连的我们之间，那个促使一切发生的、至关重要的契约又在哪里呢？
在影子那里吗？还是在我这里？契约又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呢？我又应该如何看待契约的存在？有搞清契约内容的必要吗？有！我想道：恰恰相反，我应该问自己的是，如果连契约的内容都搞不清，我又该如何行动？
那么，契约在哪里？
“那么，契约在哪里呢？”我喃喃道。
就以可能性来说，应该还在我的身体里才对。我心想，不论如何，当时签订契约的，都是我的身体啊！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茅草一样在我的脑袋里生了根，我隐隐感觉，事实也许就是这样。
想着想着，我渐渐感觉到困了。而且不知何时，秋的琴声也已经停了。空旷的寝室里，只有远处王亿阳细微的呼吸声和头顶白炽灯“滋滋”的电流声。为何这电流声这么响呢？我想。我就势躺在床上，脑子里思绪纷乱，一边想着自己不要睡着，一边感受着被强化的五感带来的各种奇异的体验——夜深人静时，这种体验尤其奇妙。
“喔喔喔——”一声鸡鸣突然传来，声音远远的，细微却极有穿透力。是月台山上的野鸡。尽管隔着两个沉重的铁门和长长的甬道，可鸡鸣声仍然传进了这里。这声音听起来如此有力，就像细针一样刺入我的耳膜。
“黎明就要来了吗？”睡着前，我迷迷糊糊地想着。
*
我梦到，我变成了自己的影子。
在第一晚被月亮照到的时候，我就出现了意识。我对自己的诞生欣喜若狂，但也为自己的存在而恐慌不已。我对主人的人生一清二楚，莫如说，那也是我自己的人生。他很痛苦，也很孤独。他在挣扎，可那种溺水般的无力感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软塌塌的、湿漉漉的。我想为此做点什么，但我始终无能为力。
一道月光，让我拥有了意识。这是很不正常的，我们共同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当那只四爪雪白的黑猫出现在窗前的时候，我立时就明白了它的来意。
“你想不想拥有自己的身体？想不想取代主人？”黑猫问道。
我想。可我不相信它，尽管它说的很有诱惑力。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否则你早晚会被发现的。”黑猫又说。
好吧，我可以听你的。但我不能伤害主人，虽然他不是我，但我就是他。
“那么你只要向月亮朝拜就好了。”黑猫示意我看看夜空中的月亮，那月亮好美，像一轮莹白的玉盘。“作为回报，月亮会帮助你变得越来越强大。沐浴在月光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黑猫朝着我张开嘴巴，露出四颗难看的犬齿。那表情似乎是在笑，但看起来却狰狞得很。
“仅此而已吗？”我问道，“只要朝拜就好了吗？”
“当然不是。想要得到身体取代主人，代价自然无比巨大。不过这些都会在契约里告知你的，我就不一一解释了。”黑猫甩甩尾巴，转身欲走。“月之神会指引你的！”说完，它就跳下窗台，消失不见了。
果不其然，当我第二天晚上再次苏醒时，我的脑海里不知何时浮现了朝拜月亮的相关信息。这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需要九叩九拜，五体投地。仪式可繁可简，却不约而同地充斥着一种沧桑肃穆、蛮荒原始的感觉。然后，我就像是想起了以前做过无数次的广播体操一样，十分熟练地对着月亮朝拜了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很快速度变得强壮起来。从某一天开始，我开始尝试钻回身体里，控制着身体进行活动。当然，这一切都来自月之神的指示。祂的指示没有任何显状，只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你脑子里，让你跟着做就是了。然而这才是最可怕的，这说明月之神可以轻而易举地钻入你的脑子，不论你是不是人！
时间很快过去，终于到了契约签订的那一天。那天的月光分外明亮，雪一般的光纱铺洒在大地上，将一切都照得通透无比。在这样的月光下，我控制着主人的身体，对着月亮九叩九拜，进行着古老的仪式。等一整套仪式完成，我面前的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了一张神秘的卷轴。
卷轴呈打开状态，一字也无，略微倾斜着凭空漂浮在我面前。卷轴看着并不大，长度大约三十多厘米，宽不过十几厘米。卷面通体莹白，像萤火虫般微微泛着光。轴头是用某种不知名的木材制成，通体金黄，无数细密的、有规则的竖型条纹一道道排列开来，在竖纹与竖纹之间，星星点点的银色光点点缀其中。
两根轴头的上下两端是两颗木球，以木球为底，上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和山川大河，在不同的属类之间，还嵌着很多华美流畅的花纹。阴刻、阳刻、镂空、浮雕等，各种技法圆融而精湛，很难想象在这么一个丁点大木球上竟然能刻出这么多形象来。
我用手轻轻拿住木轴，卷轴像水波一般浮动了一下，随即老老实实地落在我的手上。我拿着空白一片的卷轴，正在纳闷，卷面上突然由浅变深地浮出了一排字迹：
【一、时间不限。】
【二、签约方将共享“存在”，直至结束。】
【三、结束时，将回收失败一方的灵魂。】
【四、结束后，不得对外透露任何信息。】
除此之外，整个卷轴一字也无。真是简明扼要啊！我一边想，一边说了一声“同意”。随即卷轴无声地溃散开来，在我面前散成了一片细密的光点。接着那光点慢慢聚合，逐渐变成了两团小小的光球，一团莹白，一团金黄。莹白的那团在我面前一个盘旋，窜出窗外后凭空消失了。剩下那团金黄色的光团，则静静地浮在我面前的空气中一动不动。
我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那个光团，结果它突然大放光明，耀眼的金光瞬间充斥了我的眼睛。我只看见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像流星一样扑面而来，“咻咻”地撞进我的身体里。最后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道信息：契约签订完成。
接着，我就人事不知了……
*
梦做到这里，我突然大声喊着，从床上坐起身来。我感到胃里像炒货机一样翻腾，扒在床沿上干呕了半天，却只吐了些酸水。
房间里寂静一片，昨夜忘了关的电灯还是一边滋滋作响一边照彻着房间，湿冷的空气闻着凉津津的。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下床拿来拖把把这里收拾了。此时已经晚上九点了，我又比之前晚醒了半个小时。
虽然醒得晚了让我不免有些心情沉重，但回想起梦里经历的那些记忆，我又不由开心起来。当然，让我开心的不是梦中的经历，而是我梦到这些这一事实。（不管怎样，梦里的这些可以称之为“影子的记忆”的画面怎么也让人愉快不起来。）虽然这些记忆和我从监控画面中看到的场景差不多，但在梦中以影子的主观视角来看时，确实感到有所不同。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我呆坐在床上有些发愣。尽管事情已经发生了，可我还是闹不清事情发生的原因。但是就像赵爷爷说的，有些事情可以不用过于追究原因，相比之下结果更重要。
还有那张契约书，一看就不是来自人间的产物，那莹白的卷面和金黄的木轴，真的是不同寻常。此外，梦中契约上的那些条款，字数何以如此之少呢？不怕说明不清问题，从而导致争议出现吗？
“签约方将共享“存在”，直至结束。”
“结束时，将回收失败一方的灵魂。”
这样言简意赅的表达是否有效地传达了信息？
“咕咕……”这时，我的肚子传来的悲鸣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吃饭。毕竟我现在才刚睡醒，脑子还晕乎乎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就算有心对此加以思考，恐怕也想不出什么有见地的想法来！
也罢，还是先起床吃饭吧，正好也能和秋讨论讨论。我心想，事情发展到这里，我总得做点什么了！
我洗漱好来到厨房，秋果然已经坐在那里等着我了。见我来了，秋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招呼我坐下。在秋给我下面条的过程里，我详详细细地对她讲了我昨晚梦到的那些“影子的记忆”。
然后，等我“唏哩呼噜”地吃完面后，我们就我做的梦和梦中的经历进行了一番讨论。得出的结论有一下几点：
一、所谓“共享存在”，应该是指双方共享一天，并且为更多的清醒时间而挣扎努力的我们的现状。（这一点之前我们就有所猜测。）
二、时间不限，意味着我们以前“认为拖得越久损失越大”的设想是错的。
三、失败者不仅要变成影子，连灵魂都要被收回，这是无论对谁而言都难以承受的代价。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秋问。
“我想先见黑猫一面，然后……想要买架电子琴，我想弹琴了。”我笑着说。
“你能弹了？”
“应该能。总之我们要先见到黑猫再说，你能带我找到它吗？”我问。
“可以，我带你去。”秋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我要做什么，她很快就会知道的，她也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我们早已同舟共济、祸福与共了。
说来真是不可思议，不久前我还得依靠秋的帮助来适应这样的生活，没想到此时已经轮到她来依靠我了。我不无自嘲地想到：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依靠吗？不过这些多想无益，冬天夜长，在黎明到来之前，我们还有的熬呢！
*
在我的想象中，黑猫应该会待在公园、人迹罕至的街巷或者河边桥下之类的地方。当然，这些都是一般的野猫的生存方式。黑猫作为黑暗世界的代言人，是有着神奇力量的觉醒过的动物，它有些不同寻常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黑猫为什么会待在书店里呢？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荒谬。
秋一路带着我径直来到市中心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名叫“三昧书局”的独立书店里，然后我们就在世界地理区域的某个书架顶上找到了它。找到它时，黑猫正好整以暇的趴卧在书架顶端悠然自得地睡大觉，细短的尾巴悄悄搭在书架最上一格的一本名叫《西欧地图志》的小书的书脊上，把“西欧”两个字挡得严严实实的。
按理来说，书店这样的地方是严禁动物进入的。自然，也更不允许动物随意爬上书架，甩着尾巴在上面悠闲地睡大觉了。可是无论是这里的店员、还是半夜前来看书的市民、抑或是熬夜学习的学生，都对黑猫的存在熟视无睹。
诚然，初春的夜晚的确非常寒冷，要说把一只看起来幼小可爱的小猫咪拒之门外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也确实有些残忍。所以在我看来，偶尔收留一次，倒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看黑猫那悠然自得的状态和大家习以为常的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
看见它这么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我的心里蓦地腾起了一股怒火。我能有现在的处境，绝对和黑猫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这些天，我冒着生命危险奔波劳命，苦苦挣扎，饱受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可它却能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并且毫不在意地继续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拉入这样的世界里（八成是这样）。我又怎能不愤怒呢？
“咳咳！咳咳咳！”秋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愤怒，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和黑猫之间，假意大声咳嗽了好几次，然后缓步走到书架下，像间谍碰头似的一边四处扫视，一边小声说道：“我们有事找你……我们在书店后面的巷子里等你。”说完，秋退回我身边，硬拉着我出了书店大门。
在此之间，趴卧在书架顶端的黑猫始终是一副悠悠然假寐的姿态，对我们的靠近毫不在意，对秋小声说的话也丝毫无动于衷。可是，毫无疑问，黑猫不仅听到了秋的话，而且非常在意我们的来意。因为我们没等几分钟，黑猫就出现在了那条又黑又小的巷子里。
“你们找我什么事？”黑猫的声音还是那么尖利，而且还带着不耐烦的语气：“有话快点说，外面冷死了！”
“你还会怕冷？”我冷笑一声。秋靠过来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来和你做笔生易，感兴趣吗？”
一听有生意，黑猫立马站直了身体，黑暗中它莹亮的黄眼睛炯炯有神地眨动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我想回一趟自己家，需要你找个事情支开影子。”我说。
“没问题！”黑猫毫不犹豫地说道，“给我几天时间做准备。”
“不，我等不了几天。最好明天就办到。”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明天？”黑猫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倒也不是不能办到，但是这费用……”
“我给！要多少——”
“等一下！”秋着急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拉着我的胳膊后退了几步，跟我低声说道：“你疯了？哪有这么任它宰的？还有，这件事有这么急吗？你要想清楚了！”
“没事的！”我拍拍秋的手宽慰她，“需要速战速决的时候，绝不能瞻前顾后。”
“你想到办法了？”秋瞪大了眼睛问道，“应该怎么做？”
我对秋神秘地一笑，说：“不可说。有些话，说出来就会被人听去的！”
秋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远处百无聊赖的黑猫，又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走回黑猫面前，蹲下身子小声道：“你想要什么？”
“这个嘛……”黑猫迈着优雅的猫步来回转了好几圈，似乎在思索夜宵吃鱼还是吃虾这种颇费脑筋的问题似的，考虑得慎之又慎。最后它犹豫地试探道：“一半的【幸运】？”
可没等我回答，它马上改口道：“算了算了，还是一半的【安全】吧！”说完，它还颇为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不敢看我，似乎它也觉得这般狮子大开口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有多过分，我很爽快地答应到：“可以！”
“陈宇！”秋拽着我的手把我拉了起来，力道之猛让我的手肘一阵“咔吧”作响。“真哒？”黑猫无比惊讶地转过身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不，我们再商量商量！”秋急忙否认道。
“闭嘴，没问你！”黑猫突然扭过头凶猛地瞪视了秋一眼，接着秋就像一片被狂风吹拂的纸片一般“啪”地一声贴在了巷子的墙壁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我靠！”我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当然是真的，但是我有条件！还有，你先把她放下来！”
“哼！”黑猫瞥了秋一眼，说道：“再妨碍我做生意，要你好看！”接着它轻抬了一下小爪子，秋马上就跌落在了地上，半天没能站起来。
我疾步来到秋的身边，发现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倒也没受什么伤，这才算是放下心来。我握着秋颤抖的手，终于意识到：别看这只黑猫外表呆萌可爱，实则是个无比危险的怪物。要是敢于小看它，那可是要吃大亏的！这时的我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狂妄的心理，那时的火气也早消失不见了。
“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先姑且听听。”黑猫打了个哈欠，蹲坐在地上问道。
我和秋对视了一眼，然后郑重地说道：“我希望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黑猫看了我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我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那里有个月亮。
“好吧！你问吧。”黑猫突然答应道。我收回目光，心里感觉异常沉重。
“第一个问题。”我说道，“我和秋的影子最近在干什么？”
“这也能算一个问题？”黑猫瞪大了眼睛，不过它马上改口道，“好吧好吧……真是狡猾。”
“你的影子啊……最近一直在练钢琴。不愧是钢琴家的孩子，艺术天赋就是好。好几年没练琴，如今才个把月就已经恢复了水平，真是厉害啊！”黑猫一副唏嘘的样子说道：“前几天他找到你妈妈以前的大学同学，走后门得到了上海爱乐乐团的面试机会。不过他也是有本事，轻轻松松就被录取了。现在在做实习生。”
“他已经……能弹琴了？”我对此感到不可置信，急忙问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和我有相同的人生经历吗？”
“这算第二个问题吗？”黑猫道。
“不不不！”我回过神来，否认道：“当我没说。你继续，你继续……”
“切！”黑猫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至于秋的影子嘛……最近正好好地准备毕业论文呢，还有几个月就要硕士毕业了，她最近可是忙的很。”
“没了？”我问道，“这就没了？”
“哦，说起来，好像还有。”黑猫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眯缝起了眼睛：“半年前，她谈了个男朋友，两个月前，她把初夜给了那个小伙子。可惜前几天，她主动和他分手了。还有，你亲爱的爸爸最近高升了，当上了集团的销售总监……啧啧啧，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高管啊！怎么样？满意了吗？”黑猫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让我不由感到一阵不妙。我转头看向秋，发现她双眼无神，脸色煞白。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失重般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