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王府近日愈发的不安静-赵氏有身孕了。这是大事,这意味着,刘义康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意味着,他娶赵氏,是正确的。
这个消息传遍了府中的各个角落,似乎花草都在听命于此,争相斗艳,争夺着赵氏的宠爱。
彭城王府的后花园是出名的美。倒不是说有多么的大,只是在每年春天,府中的花朵争相盛开,每年春天前来拜访的人,就格外的多些。
往年在这个时候,谢斯都会亲自回来照看一段时间,等到花期过了,再回到封地去。但今年由于彭城王亲自斩杀谢晦有功,被皇帝召回建康,得以日日看护这些花草。
管家宋仁知晓谢斯的脾气,在这春日的阳光里,早已为谢斯打点好了一切,就等着受到谢斯的表扬了。以往,谢斯赏花尽兴了,就会准许宋仁休息一个月,回家看看老娘。
碧桃满脸春色而来,她不过十六七岁,是谢斯从谢家带来的陪嫁婢女。一起过来的还有碧桃的姐姐碧珠,赵氏过门不久,碧珠不知是何原因跳了井。所以,虽然碧桃年龄小,谢斯却对她格外看重。
“王妃,花园里的花已经开了。这几日怕是登门的客人要多些了。王妃要忙碌些了。”
谢斯看着面前铜镜中的人,眼睛里透着如水的清澈。
“碧桃,谁要来?”
“吴兴长公主今日差了人来,说是桃花开了她便来。长公主的小公子算起来满了一周岁,兴许明日带过来呢。还有徐夫人和檀夫人……”
“王爷呢?”
碧桃眼眸转了转,问道:“王爷去了赵主子处,不知……”
谢斯再问:“我是说,王爷明日可在府中?”
“不……王爷应了王驸马之邀春游,明日不在府中。”
谢斯微微点头,又怕碧桃看不到似的,轻启红唇:“好。”
过了半晌,谢斯再问:“碧桃,给我备两块石头来,不需要太重,十斤左右足够了。”
碧桃正是疑惑缘由,却听谢斯继续说:“要碎一点的,最好是黄豆大小……花生或者红枣大小也好。近日来总觉得脖子疼得厉害,像是枕头不适。我听说硬点的枕头能缓解这种疼痛,今日便拿来些,让我做了枕头,今晚也好安眠。”
碧桃再是疑惑:“我也听郎中说过此法。可最多就是决明子罢了,王妃怎地就要石头子了?这……”
“去吧。还是碎一点吧,黄豆大小的,好装。”谢斯没再跟她辩驳,只是交代了,便命她去办了。
只是,此时的碧桃怎么都想不到,谢斯想要做的事情,是她远远没有想到的。也是她万万不敢想的。也是因此,另一方面的准备,谢斯并没有差她去做,只是差了彭城王身边一个叫肖瑞的侍卫去做了。
巳时,徐夫人到了,带着刚刚三岁的儿子聿之。那小儿调皮顽劣,刚入了彭城王府,就跑到后院去了。后院的花此时开得正旺,他也顾不得随从们的呼喊,折了三两枝不够,更是让一名随从举高至头顶,打落了一棵桃树上所有的桃花。
徐夫人对这个顽劣的孩子并不管束,眉眼微笑,像是在看他的孩子做一件正确并且意义重大的事。
算起来,这徐夫人的婆婆是会稽长公主,也就是刘义康的姐姐,她应当是唤作谢斯一声“婶婶”的。却因这“婶婶”二字叫出来降了自己的辈分,她又着实不情愿,谢斯又不在意这些,也就做了罢了。且,她又一直都想与谢斯攀上亲事来,更不愿在意那辈分了。谢斯进门后不久,徐夫人便来登门有与谢斯定亲之意,奈何谢斯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也只好作罢了。如今谢晦犯了谋逆之罪,于她眼中,谢斯更是配不上与自己攀亲了。来这彭城王府,不过是先前有过来往,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桃花甚旺。”徐夫人说道。
谢斯看着自己那些被打落的桃花,有些心疼。但徐湛之正是新帝宠臣,徐夫人的嚣张跋扈全建康城皆知,她又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得罪一个泼皮般的人呢?
“这园桃花,唯今年更是旺。”
“哈哈,是啊是啊,旺点才好,让我聿儿有桃花才好。哈哈。”
“不知谁家小姐会得了这份福分呢。”谢斯眼看着那孩子再去了另一棵树,干干笑了两声。
吴兴长公主和檀夫人算是安静一些。檀夫人的小公子不似徐聿之那般嬉闹,安静的趴在奶娘的怀里,似乎在听这几个年龄相仿的妇道人家商议国家大事般认真。
“往年都是你一人回来,今年多了这些婢女,倒是觉得喜庆了不少,不像早前那般冷清了。”檀夫人说。
“可不是,你虽是我弟媳,可一年就见那么一回,也是不易。”吴兴长公主说。
“往后就好了,全城皆知彭城王爷杀了叛臣谢晦,皇上必定重用,以后我们见面的日子,会越来越多。”徐夫人像是无意般说着。
谢斯虽点点头,现场的空气却依然凝固了。说徐夫人是个天不怕地,口无遮拦的是不错的,在这谢斯刚缓过来的日子里说这些,也是扫了大家的兴。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再开口时,檀夫人说话了。
“往后我们可要好好走动走动,不然这都不知晓要如何跟你说话了。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说错。你看我这笨嘴拙舌的,这些时间不见,倒是不能说上两三句话。哎,我家夫君又是个武人,成天的舞刀弄枪,现在还要写什么《三十六计》,闹的家里乌烟瘴气的,我更是不知如何开口了。”这檀夫人虽是武将家眷,却是个知书达理的,说话做事格外的惹人喜欢。
“驸马倒是整日说话文绉绉的,三言两语又是君臣又是百姓,这些政治东西,我听着也是不懂。”长公主说。
“那就不要说了。赏花吧。”原本缓和的气氛,再次被徐夫人一句话给打发了,几人也不再说话,倒是闲坐着吃吃食了。
徐湛之是开国功臣,年纪轻轻就立下了丰功伟绩,母亲又是会稽长公主,并且深得皇上的宠爱,如今刚是新皇登基三年,原本和谢晦一起有谋反罪名的徐湛之,只因会稽长公主三言两语便被赦免了去,徐夫人敢这般言语也市有资本的。
飞扬跋扈的徐夫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已经将另一树桃花如数打落,这才缓缓走了过去。
“聿儿,好玩吗?”
孩子点点头,与此同时,檀夫人的小公子哭了起来。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徐聿之,那一地的落花如数映入他的眼帘。檀夫人哄了半天,不见好,正欲带着孩子回去,赵氏来了。
谢斯微微一笑。
赵氏不过怀孕两月,已经做足了孕期的准备。她穿着红色的披风,上面绣着的富贵之花针脚细密,竞相盛开,比这满园的春意未差分毫。纯白小靴上精致的花纹步步清晰。尤其是她的衣带,为了凸显她的孕肚,比往常松了些。
徐夫人打量着来人,见她没有丝毫怯意,倒是比谢斯更有几分热情,想着是彭城王刚纳的妾,一时来了好感。
“你就是赵氏?”
赵氏对徐夫人并无好感,说起来在吴兴长公主和徐夫人之间,她倒是更偏爱长公主一些。于是微笑道:“想着王妃姐姐去了何处,不想竟是在这处赏花,听说小公子今日得闲过来了,怎地没见着?”
徐夫人看向了徐聿之,调皮的身影已经在捡落花了。
“跟你们婢女玩去了。”
赵氏又看看长公主身后奶娘怀中的孩子,说:“若是我这肚子能争气,沾了长公主的福气,能生出和小公子一般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了,也是我四弟的福气。不过,若要像我们藻儿,怕你要再修几年了。我们藻儿,受的是皇兄的福泽,给你一个侍妾,怕折了你的寿呢。”吴兴长公主说。
檀夫人的孩子已经不在哭闹了,给了檀夫人充足的时间来说话。
“王妃该生个小王子,他日我有了小小姐,可以定个亲什么的,也不枉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徐夫人说。
“如若生了小小姐呢?”这种话题唤作平日里,谢斯是不接话的,不知今日为何,竟脱口而出。
“好说,”徐夫人接过话来,“如果生了小小姐,给我们聿儿就好了。不过,我们聿儿已经三岁了,王妃的肚子怎地不见动静呢?”
长公主好似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于是说道:“怎么把我漏掉了?你们争相和王妃定亲,我们小公子呢?我们也要王妃的小小姐。徐夫人要了小小姐,那我们藻儿就没了,我们藻儿也有一岁了呢。王妃,您可要两个小小姐才作数啊。我们不争抢,等着您老二。”
“那就三位小小姐。”徐夫人说。
檀夫人轻笑:“三位小小姐,也不知道王妃是否愿意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