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局的高局长表情僵硬，双眼充血，嘴唇发白。在他旁边的王福成院长则不时发出沉吟。从两人身上感觉得出一个共同点，就是怯色，置身于危险而恐惧的同时，想必也深怕失去目前的地位。
特殊犯罪搜查二组的组长刘毅合，从档案中抬起头来，凹陷的眼窝射出锐利的目光，不客气地盯着两名医院负责人。“院方所掌握的医疗疏失，真的只有这六件吗？还真少啊。”
“不，我们刚才也说明过了，那不是医疗疏失，我们举出的那六件案例，只是有可能引起误会而已，往后可能还会出现几例。”正在说明的高局长，在脸上的汗水从太阳穴滴落。
“事实上，已经出现了。”王福成院长喃喃地说，“以前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患者或家属，要求说明当时治疗内容的案例，每一科都增加了。”
“哦――”刑侦组长刘毅合颇感兴趣地看着院长。
“应该是受到恐吓信的影响。由于其中的内容流出去，造成不实传闻，以前的患者和家属现在才会找上门，因为对治疗结果不满的患者不在少数。”
“那些案例不叫医疗疏失吗？”刘毅合组长蓄意作弄般扬起嘴角。
王福成院长不悦地瞪大了眼。“每一件病例我们都尽了全力，没有问题。”
“如果是事实，应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犯人吧。”刑侦组长刘毅合的视线再度回到档案。
“有没有可能是恶质的恶作剧呢？”高局长以求救的眼神看着刘毅合。
“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现在已经不能仰赖这种不切实际的主观期望吧。”
噢，高局长叹气，垂下肩膀。
看来组长挺实力的，在一旁聆听这段对话的“麻花”警官唐少华这么想，否则他是不会自行提问的。
装设在男厕的机关只是一个发烟筒，设计成一开门就会喷烟。
当然，由于当时无法立即判别，所以“麻花”警官唐少华发现后也马上后退，因为他以为是爆炸物。发现厕所冒烟的医院员工按下警报器，也不能说是判断错误。
警卫赶到时，“麻花”警官唐少华已经发现冒烟物体是发烟筒了，过了几分钟，火灾警报器才停止。
消防车不久就赶到了，一确定没有火灾，随即撤退。但是，将密布的浓烟完全排出，就花了一个多小时，而引起骚动的医院要回归平静，所需的时间更多。
调查员自公安局赶来，接着，“麻花”警官唐少华的公安局同事也来了，刘毅合刑侦组长也在其中。
现场由鉴识人员进行调查。在这段期间，“麻花”警官唐少华在医院的事务局向刘毅合等人描述事发经过。对警方而言，发现者非一般民众确实省事多了，但这个人偏偏是唐少华，刘毅合倒是有点难以处理。
现场发现了一封恐吓信，内容如下：
至今已发送两封警告函，却仍未得到诚恳的回应。不仅如此，你们更是对媒体隐瞒警告函主旨所在的医疗疏失等叙述，非常没有诚意。
若是小看警告者的执行力，或认定警告函纯属恶作剧，便大错特错。为此，虽非本意，我方仍决定进行模拟实验。想必你们现已确认，我方所设置的物品为无害的发烟筒。然而，若是炸弹将会如何？你们能在爆炸前发现吗？又，如果爆炸，受害情况会有多严重？你们还要做出不会出现牺牲者这等愚蠢的推测吗？
如何评价我方的执行力是你们的自由，但唯一确定的是，这是最后的警告。下一次，就不是发烟筒了。
警告者
到了这种地步，公安局也不能再采取观周望的态度。刘毅合组长会亲自出马，也是因为有了危机意识，认为这不止是恶作剧。
离开事务局之后，刑侦组长刘毅合便命令部下立刻清查向医院投诉的所有人。
“犯人会刻意做这种事吗？”
刘毅合瞪着唱反调的唐少华：“什么意思？”
“向医院投诉。我认为他应该不会做出引起警方怀疑的举动。”
刘毅合用手里的档案抵住“麻花”警官唐少华的胸口。“也有可能是掩饰吧！”
“掩饰……是吗？”
“警察一出动，一定会针对医疗纠纷进行调查。不管有没有来投诉，凡是可疑的案例，所有相关人士我们都会清查。犯人可能会对此采取防御措施。”刘毅合以锐利的目光边扫视部下边说道。
“麻花”警官唐少华没有再提出异议，跟“小机灵”刑警宋明一同进行调查。然而他仍旧认为这名犯人应该不会出现在如此单纯的调查中，而他的根据，来自于与发烟筒一起被发现的另一个机关。
发烟筒放在马桶盖上，旁边有一架小型录音机，录制了一段男性哼歌声及整装穿衣的声音，而且不断地反复播放，其目的是为了延迟开门的时间。若没有声音，厕所门却一直呈现关闭状态，在医院这种场所，很快就有人试着开门。事实上，就连“麻花”警官唐少华也被录制的哼歌声所骗，差一点就错过了。
如果犯人设置那种机关的目的只是为了确保逃走的时间，的确没什么好追究的。若目的仅仅为此，那么犯人只要把机关装设在更不醒目的地方，以定时器启动发烟筒即可，而他为何没有那么做？在技术层面，门被打开的同时，发烟筒便启动，显然是犯人办得到的。
大胆选择在男厕这种不特定多数人利用的地点装设机关，“麻花”警官唐少华认为这是不容忽视的线索。其中的特征，也与先前两封恐吓信相同，犯人不仅针对医院，同时也对利用医院的民众们突显他的犯罪行为。
“麻花”警官唐少华不相信纠举医疗疏失是犯人唯一的目的，他强烈感觉到恐吓信及这次的发烟筒骚动，都是犯人为了即将执行的某种行为所做的准备。
明天起，医院的警戒便会更严密。不，今晚已经开始了，警卫人数增加，还会派驻警察，甚至像防范恐怖分子的机场一般，连垃圾筒都撤除。如此一来，犯人要隐藏爆炸物就困难多了。
然而，犯人不可能没有预期到这种情况。“麻花”警官唐少华认为如果犯人笨得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也不会设计出这些机关。
警方的介入和警卫加强应该都在犯人的计算之内，同时，他也料到医院不会向恐吓屈服。即使如此，他还是引起了发烟筒骚动。这是为什么？
“麻花”警官唐少华认为可能性有三个。其一，犯人终究不是认真的，也没有装设炸弹的意思。其二。他有自信，能够突破重重严密的警备装设炸弹。
最后一个可能是――
发烟筒骚动除了恐吓之外还有其他目的。
赵晓燕结束所有工作时，已将近凌晨一点了。不过，这不是因为有患者病情突然恶化或是有紧急手术，和孙明远一起返回医院的她，必须处理一大堆繁重的事务性工作。
这是因为发烟筒骚动让患者惊慌不已，陆续有患者提出希望转院或暂时出院的要求。平常医院在这个时段并不受理这一类申请，但若予以拒绝，万一真的发生爆炸事件而有人受害，医院便无法卸责。于是，作为临时应变措施，院方决定在事件解决之前，二十四小时开放受理。
处理转院时，必须安排能接手的医院。即使是出院，也因为病患几乎还没痊愈，必须先详细讨论今后的治疗方案。无论是转院还是出院，从填写病历开始，有种种流程需要处理，光是填写出院的摘要，如确认诊断病名、并发症、手术名、抄录住院经历等等，时间便飞也似的过去了。
当赵晓燕把这些处理完毕，回到办公室时，张效诚正一脸疲惫地喝着即溶咖啡。他抬眼看到赵晓燕，低声对她说“辛苦了”。
“您辛苦了。”赵晓燕也用自己的马克杯泡起咖啡。
“弄好了吗？”
“告一段落了。张效诚医师那边呢？”
“算是，不过病历类的工作丢给护士们了。”他按按肩膀，转动脖子。“真要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刚开始收到恐吓信时，患者们好像都以为是一场恶作剧。”
“现在出现炸弹啦。”说完，张效诚又改口。“不对，是发烟筒。不过，发生这种事，肯定谁都会害怕，老实说我也是，心都定不下来。”
赵晓燕默默地往马克杯里倒热水，其实她也有同感。
“我猜错了。”
“猜错？”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恶作剧。当然，现在还是有那种可能性，不过至少情况已经跟只收到恐吓信的时候不一样了。我真是小看了犯人。”
赵晓燕在张效诚对面坐下。“就连警方，好像也很多人这么想。”
“听说，明天就要撤掉垃圾筒了，也会增设监视录影机。还有，到处都会派警察站岗，气氛会变得很森严。警方一定也很担心，因为你一发现恐吓信，医院就报警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警方也脱不了责任。”
赵晓燕想起唐少华。打从一开始，他便表示不认为这是单纯的恶作剧，现在他又怎么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