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三郎退了一步,嘴角渗出血来。
“是我低估了无邪剑气。”风三郎抹掉嘴角的血,咧嘴轻笑。
浪无花食指划过无邪剑上的裂痕,“你果然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剑道。”
“不,”风三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还在古道的影子里,不管我剑势如何改变依旧还在剑二十四中。”
“原本我心中充满了愤恨,”天上的雪捡起铁片剑,“但是现在没有了。”
风三郎不屑道,“为何?”
“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很可怜。”
“我可怜——我是江湖第一门派掌门人,是天下第一剑客,哼哼哼......你一只蝼蚁还不够资格可怜一只苍鹰。”
“或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一只可怜的蝼蚁,可你又是什么呢?残害同门的掌门?还是活在别人影子里的剑客?”
天上的雪接着说,“这些都是你——那只高高在上的苍鹰‘风三郎’!”
“多说无益,”风三郎环视四周,“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更美的风景了,我会把你俩安葬在这里,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了。”
风三郎缓缓抽出手中的锈剑,轻轻挥了挥。一道清晰明目的剑影向天上的雪和浪无花袭来。天上的雪一步跨越浪无花,风三郎的剑影与铁片剑相撞,一层肉眼可见的流波扫下四方震碎秋叶。
剑影消散了。
铁片剑呜鸣不止。
风三郎缩了缩瞳孔,“好强的内力,看来你又有了奇遇,这倒是我疏忽了。”
微风拂过,一片秋叶坠落,远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嘶鸣。
风三郎轻笑,“还有什么本领都使出来吧。”
天上的雪闭上双眼,他看见了酒鬼一棍废掉无涯的样子,也看见了《鬼剑诀》上的剑招一式式从自己的眼前浮过。他感受到了耳边的风声,领悟到了鬼剑诀第一式的要领——以风执剑。
天上的雪猛地睁开双眼,他的剑安静了,可剑气却陡然骤生。
风拂过风三郎的衣襟,倏地衣襟被无形的剑气撕碎。
风拂过风三郎的皮肤,倏地皮肤被无形的剑气划破。
风三郎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气。他用剑气护住周身,忍不住询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鬼剑诀,”天上的雪一字一字轻轻吐出。
“武魁天命的独门绝技——鬼剑诀。”
风三郎一阵兴奋、一阵嫉妒。
“他把一身的绝学都传授给了你?”
天上的雪点点头。
“那么你已经掌握了长生道。”
天上的雪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他撒了谎,他必须要撒谎,因为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风三郎狡黠一笑,“你不想死,对不对?”
“没有人想死,除非是疯子。”
“很好,用长生道换你的命。”
天上的雪沉默片刻,“我和他的命。”
“不公平,长生道只能换一条命。”
好一只老狐狸。
“再加上鬼剑诀,够公平了吧?”
“公平,当然公平。”
天上的雪将手伸进怀里,浪无花一把拽住他,“小兄弟,不可以。”
“身外之物罢了,比起生命根本微不足道。”
“可你想过没有,他得到了鬼剑诀和长生道会给整个江湖带来多大的灾难,你我的命虽因此而保住了,可是会有许多无辜的人会因此而遭殃。”
天上的雪愣了愣,将怀里的手慢慢缩了回来。
只听噗嗤一声,浪无花的鼻子和眼睛已皱到了一起,天上的雪缓缓往下看——一把长剑突兀地刺穿了浪无花的胸膛。
“小兄弟,快逃......”
天上的雪的双脚似乎生了根,一动不动。
浪无花紧握无邪剑,用最后一丝力气使出无邪剑最邪的一招——大悲。
“大悲”又名“同归于尽”——无邪剑化为漫天剑雨,避无可避。
浪无花回头一掌将天上的雪打落蝴蝶崖,“小兄弟,好好活着,替我照顾雪晴、救出掌门师兄。”回声在山崖上连绵不绝。
霎时,漫天剑雨落下。
天渐渐进入夜幕,空中下起了倾盆大雨,蝴蝶崖上、死人堆里,一只枯黄的手动了动,天边闪过一道雷电,照映出枯黄手指上碧绿的玉扳指,清晰明目。
***
深夜,暴雨,蝴蝶崖崖底。
暴雨冲醒了天上的雪,雨水混杂着淤泥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冷极了。他的目光像一只鹰一样扫寻着,突然淤泥中露出的一点白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缓缓张开手掌,淤泥中暗淡的白光强了几分,突然白光跃起进入他的手中。他轻轻拭去淤泥,露出铁片剑剑身。
天上的雪挽了挽挡在眼前的头发,随意抹了一把脸颊上的雨水,踉跄着站起来,衣襟上的雨水和淤泥潺潺流出。他湿透了,抖索着。他饿极了,腹中咕噜噜地向。
暴雨无休无止,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在闪电闪过天际的时候隐隐可以看清此时他深处一片密林里。
天上的雪走到一棵大树下,大树树枝很密勉强可以避雨。他倚靠在树上,一股倦意游上脑门。他告诉自己不能睡,敌人可能正在四处搜寻他,即便此时下着暴雨。他突然感激起老天来,若是没有这场暴雨,他可能早已被抓到了。
他的头顶上滴着雨滴,他仰头长大嘴巴让雨滴滴到嘴里,瞬间干燥的喉咙被一股清凉滑润,他感到了生命的气息,生存的意念强了起来。
他想到了剑魔,剑魔最后对他说的话——好好活着,替我照顾雪晴、救出掌门师兄。
突然,他感到了活着的意义和信念,倦意倏地从脑海中消失。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天边闪过一道雷电,他从树枝的稠密程度判断出那里是西边,圣天门的方向。他打定了主意挪开步子走出温暖的大树。
天似被捅了个窟窿,雨水似被倒出,天上的雪耸耸肩继续往前。
***
夜晚,繁星,圣天门。
南飞雁细细打量着眼前昏睡不醒、满身污垢的女子。她掏出一块华丽的丝巾捂住鼻子,“这么臭,不会是死了吧?”
“太不安静了,所以属下才打晕了她。”北斗解释说。
“我要的是烂无柯,这是烂无柯吗?”
北斗瞧了瞧如花,如花瞧了瞧南天。他们三人同时摇摇头。
“天上的雪呢?”
一阵沉默。
“不吱声是什么意思?”
“他和剑魔为掩护我们......”
南飞雁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本想借着烂无柯之力重返中原,现如今看来不但回不了中原,还开罪了风三郎......也罢,”她顿了顿,“南天,打探一下天上的雪,像他这样的人死了怪可惜的。”
“是,宗主。”
南天出了大殿,看见若男坐在石阶的最高一层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一动不动。南天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想吓唬她一下。
“南天,”若男似乎背后长了一只眼。
“似水,”他不知道说什么,张开嘴只能机械地喊出她的名字。
“天上的雪没有和你们一道回来。”
南天点点头。
“夜深了,寒风很重,你专门等着我只是想知道天上的雪的情况?”
若男点点头。
良久,“我走的时候他还在蝴蝶崖上。”
若男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至少他还活着。”
南天抬头仰望天上的繁星,神情像繁星一样遥远。若男见了,冷笑,她了解这种神情——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