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李胜之立刻瘫在软垫上,艰难地抬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放在一旁小几上,喘息道:“幸好还剩一张面具,你知道我现在这双手易容有多不容易吗?”
萧岐瞥了眼她那双血凝红肿的双手,拿起那张面具,淡淡道:“楚昭辅搜身搜得不仔细,按例该扣俸禄。”
李胜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今天我们俩全靠这张面具逃过一劫,得了啊!我看他日子过得也挺清贫,衣服袖子都有毛边了,一连几天也没见他换件料子好点的衣服。再说我藏在贴身小衣的暗兜里,他搜得再仔细也没用,他也没那个胆子敢上下其手,把我扒光了搜。”
闻言,萧岐抚摸面具的手一僵,像是拿了摊手山芋一样立马丢在小几上,转头看着车壁,眼神都有些慌乱无措。
李胜之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被他丢开的面具,立马明白过来,笑道:“小七,你也忒纯情了吧!”
萧岐面色一僵,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
李胜之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状,萧岐这样看来才像是一个少年,平日里老气横秋,虽持重有威严,但还是这样有常人情绪要可爱些。
萧岐见她拿自己寻笑话寻开心,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够了,小心乐极生悲。”
李胜之也笑够了,笑的太豪放牵扯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又压低声音凑近道:“小七,凭咱俩的交情,你给我透个底,你莫不是还没碰过女人啊?”
萧岐面上忽然染上一层寒霜。
看她一脸八卦的样子,气得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李胜之见他一副老和尚入定的模样,觉得无趣,也闭上眼睛趴在软垫上休息。
哎!八卦不了,感觉睡不着,胸口闷,脑袋有点昏。
不多时,马车在萧府门口停下,马夫道:“大人,回府了!”
萧岐应了一声,睁开眼睛,看到李胜之躺在软垫上蜷成小狗样,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起来伸手挑开车帘,微微一探身,当先下了马车。
下车后让马夫退下休息,自己驾车从侧门进入府中,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大步走向寝房将她放在床上。
唤楚若亭拿了伤药进来,将门轻轻关上,在缠枝花卉纹盖炉中点上了安神的沉香,袅袅紫烟缕缕升起,在房间里悠悠荡荡。萧岐微微摆手,卷起的秋色软烟罗纱纬幔便垂落下来,轻微地飘荡着。
萧岐站在床前一脸沉重的样子。男女有别,按理他应该回避,但李胜之经脉有损,还需要自己替她运气疗伤,在心中默念了三次“事急从权”。
楚若亭拿着伤药轻声催促道:“大人?”
萧岐点了点头,先喂她喝下麻沸散,再从挂在一旁衣架的玄色斗篷上撕下一条布带,蒙在眼上。
做完这一切,他上前俯身将李胜之面对着自己扶起抱住,目不能视物,手指摸索着向下探去,在衣襟交汇处微一停顿,就势一挑,残破浸血的云裘锦便轻轻自她肩膀滑落,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臂弯上,半遮半掩地露出大片伤痕累累的肌肤,楚若亭小心翼翼地替她褪下。
萧岐一手扶住她,一手虚按在她胸口处运气为她调息。听到她难受的轻哼,缓缓道:“楚姑娘上药的时候还请轻些。”
闻言,楚若亭上药的手微微发抖,她没有见过伤重如此的人,心里也是紧张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浸出,但尽量平稳住心绪,轻声道是。
源源不断的真气抚慰修复受损的经脉,如身在温泉。
不多时,李胜之的脸色不再如斯苍白,渐渐有了红晕浮现,体内真气运行在四肢百骸,平稳有序。
近半个时辰,楚若亭已经上好了药,退了下去。
片刻后,萧岐也终于放下手,抖开床头一件干净的寝衣给她穿上,无意间的触碰让他触电般心律不齐,颤抖着手系好最后一个衣带,大汗淋漓地扯下蒙眼的布带,将她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拂开纬幔走到桌边,给自己慢慢斟了一盏茶饮下,却发呆似的握着空了的青釉茶盏不放下,须臾,他也不知怎的松开手,茶盏便摔在地上裂成无数碎片。
当局者迷,萧岐摇了摇头止住思绪,以为自己只是累了,一时神思恍惚,看着那些碎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目光中有痛苦狼狈一闪而过。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转身向纬幔后看了一眼,轻轻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