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红牛竞技场。
寒风越过哈德孙河,吹入人声鼎沸的竞技场。在数万球迷的狂热呼声中,他环绕球场向球迷鼓掌致意,最后微笑着冲全场球迷挥挥手,隐没于球员通道之中。
三十四岁……不,好像已经三十五岁了吧?青春对自己来说,已经是一个遥远而梦幻的词汇了。
他们喜欢我,他们崇拜我,我是这座球场的中心。
但是,我不会是这里的主人。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带着万千光环而来,而人们喜爱的是我的光环,正如我喜爱的也只是纽约的灯红酒绿。
又有谁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呢?
肌肉阵阵酸痛,不复当年的体能和恢复能力让他多少个夜晚夜不能寐。他不想承认,活力正在从自己身上流逝。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老去。
他凝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还有机会再触摸一次冠军的奖杯吗?
“叮铃铃!”
手机铃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男人睡眼惺忪地翻了个声,纽约的晨光从落地窗打进来,梦中的红牛竞技场悄悄逝去。
“对,是我……怎么了?”
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还会有什么人对一个三十多岁,远离主流足坛的老将感兴趣吗?
“什么?”
男人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衣沉沉。”
“倦坐炉边,取下书来。”
“慢慢阅读,追梦当年。”
“你那神采,倩影深幽。”
威廉·巴特勒·叶芝的诗。
岁月不饶人。人却不能被岁月所埋没。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总会想起当年的美丽时光,当年的追风少年。
而对岁月最温柔的回应,就是把那个少年,重新带回身边。
就像叶芝无论历经多少岁月都无法忘记茅德·冈,真挚的爱能跨越岁月风尘。
所幸,阿森纳不是叶芝,他,也不是茅德冈。
“阿森纳在克拉文农场陷入了泥潭。他们看起来疲惫不堪,斗志全无。”
毕书闷闷不乐地坐在克拉文农场的教练席上,沉默不语。帕特·莱斯揉着自己头发花白的脑袋,摇头叹气。
“罗宾·范佩西,他在场上待了八十分钟了,毫无建树。和去年判若两人的表现,在提醒毕书:范佩西累了。”
罗宾·范佩西在场上踱着步。他找不到机会攻破富勒姆队的球门。他太累了,上半赛季的疲惫在现在逐渐吞噬着自己的身体,赛季前夕积累的体能储备已经消耗殆尽。
阿尔特塔在中圈附近慢悠悠地跑着。他发挥得很糟糕。即使已经是快三十岁的老将了,一月份的体能调整问题仍然是个难题,而他的体能也没办法和二十岁出头比了。
什琴斯尼也闷闷地待在门柱边。年轻的波兰门将在茁壮成长,他看起来是阿森纳未来十年的一号门将。可是,此刻,他被弥漫在全队的疲惫和失落影响了。
当上主力门将的第一个赛季,他就面临了最困难的开局。没有冬歇期的赛程,让波兰小将的发挥到了一个瓶颈。
几乎每一个阿森纳的球员,都或多或少被牵扯了心神,背上了负担。
“零比一……农场主在主场将比分优势保持到了终场。阿森纳需要好好反思,以及在这个冬窗做点什么。”
球队隐隐表现出失控的态势了。积压了半个赛季的疲惫与压力,在新年伊始逐渐爆发出来。
伤病的阴霾笼罩在队员们的头顶,精神的疲惫亦然。球员们开始焦虑,焦虑自己能否拿下每一场比赛。球员们开始厌倦,厌倦循环往复的九十分钟。
一支年轻的球队,需要老将,需要历经风霜的灵魂,来为年轻的球员们注入镇定与沉着。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爱慕你的容颜,虚伪或是真心。”
他曾名震欧陆,惊艳世人。他享受过万人欢呼,更有人愿为他立下丰碑。他也曾落寞于巴黎的冷雨,法兰西球场的失利永远改变了某些事。
如今他已与过去作别。他脱下了自己最爱的球衣,摆上职业的笑容,远渡重洋,来到美洲。
他依然是这里的巨星,聚光灯的焦点离不开自己。可他知道,当自己老去,竞技能力与商业价值双双耗尽之时,自己将被抛弃,弃之如敝履。
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的虔诚灵魂。”
“爱慕你的苍颜与岁月留痕。”
她还是来了,在自己年华老去的时候,向自己伸出了手。
她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她也不再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她失去了很多,光芒褪尽,苦苦挣扎。
她需要帮助。
“在炉罩边低眉弯腰。”
“哀戚沉思,喃喃耳语。”
“爱情逝去,又上群山。”
“隐于繁星。”
回去吧,回到梦开始的地方,用你的经验、技巧与勇敢,带给爱你的人、你爱的人,胜利和荣光。
“嗨……我的意思是,我同意。如果俱乐部没有意见的话,我愿意。”
他挂断了手机,走到窗边。纽约的阳光抚摸他的脸,但这不是他想要的温暖。
他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当经纪人兴奋地告诉他,一切已经敲定时,男人笑了。
那是游子归家一般的微笑,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对未来的忧虑。
只是回家而已。
当你老了,你依然被人爱着。
几十个小时前,英国伦敦。
老助教帕特·莱斯和毕书讨论着球队还需要得到的补强。
“我们还需要一名球员。老将,经验丰富,意志坚韧。我们需要这样的……队魂,来帮助球队度过困难时期。”
“转会市场上有很多老将,我们也能找到富有职业精神的楷模球员。”
“是的,但我们需要找到最适合我们的球员。”
“你是说……”
“队魂。我们需要队魂。我们需要一个打着阿森纳烙印的人,只要他一回来,就能给我们以激励和鼓舞。”
“毕,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也想到了。”
毕书微笑着把目光从帕特·莱斯身上移开,“老帕,你是过来人了,我相信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也知道那个人,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作用。”
“是的,是的。”帕特·莱斯的白发在风中有些乱,“这么多年了,是该回来了。”
“再不回来,我就没有机会再与他合作了吧。”帕特·莱斯叹了口气,“阿尔塞纳也会喜欢的。”
“当然,阿尔塞纳一定希望看到他回来。”
毕书轻声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下来了。”
男人推着行李箱,戴着墨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入登机口。国际航班将从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出发,降落在英国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
他匆匆跑向机舱,就像因为担心赶不上吃亲人准备的晚餐而慌乱的孩子一样,归心似箭。
手里的护照不经意间翻开了,他的名字和头像,随着他的脚步跃动。
蒂埃里·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