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id莫名熟悉的普通玩家一枪爆头将我击倒在地。若非一个A型头盔,我便能有幸再赴奈何小憩了。
但当时的疼痛——头盔金属碎片几乎嵌进颅骨的疼痛——大脑作为神经中枢感受到的炸裂的疼痛让我头晕目眩到近乎失明,耳朵耳鸣到近乎失聪的地步。我隐约看到冲哥冲过来,说着“卧槽卧槽好多血怎么办”,我当即想,完了,冲哥说我没救了。毕竟冲哥真的是他们那届优秀毕业生,她绝无可能怕血,她是怕我死。
试问,医生说你没救了是什么体验,真是百感交集。因我总是忘了冲哥是法医,还有那句“我没医过活人”。
于是我语无伦次地让冲哥赶紧找到那个人,回刚。不能让对方摸过来一窝端。这也并非因为我有什么舍己为人情怀,只是以前玩游戏的经验告诉我,不能救,先打人。说话太累了,于是我尝试摇头,缓慢地摇头,传达出我的意思。
冲哥瞄了很久,我感觉很久,对方没有动作,冲哥也没有找到对方。我一边尝试发出我也不知道是否有声儿的“我还醒着……”的声音,一边也热泪盈眶地努力紧盯左上角的人数比例。
全部语音有个声音告诉了我们对方的位置,然后我就真的不太能听清后面的一切声音了。
直到头上被镊子拨弄的感觉传导过来,似乎生根的铁片被抽离出我的皮肉,一大堆凉的刺的药剂喷洒在我的伤口上。我失去的体力仿佛奇迹般恢复了过来。冲哥递给我一瓶治愈药剂,我拿起就是一通猛灌,治愈药剂“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简直令人惊叹。冲哥原先说这药奇效的话,我到现在才是完全信了。就离谱,敢策划出活死人肉白骨不科学的治愈药剂,为何不敢抽去我的痛感神经呢!不过也或许我们这些已死的入境玩家本是没有选择权利的吧。
此时此刻,决赛圈内人数比例几乎打平。
我甚至看到一个在我眼前慢慢移动过来的伏地能手,杂草从他的建模中穿过。这次我没有其他多的情绪就果断地开了枪。淘汰对方后便好像没发生什么一样继续关注接下来的各个动向。我好像变得极为冷血,又好像没有。
我只是怕痛,我还活着,而我还想继续活下去。
【何启朝是狗】依旧表现出一种超高的一枪爆头能力,弹无虚发,精准到让人觉得恐怖,我真的很担心对方的目的是鲨光所有人,独自取得胜利。那么我刚刚修复的脑壳注定要再破损一次,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好在全部语音中有入境玩家提出汇合,减少误伤。
我很清楚,第一局游戏中不同玩家之间试探的成分。但也愿意表露出善意来增加可合作的信度。
除我和冲哥外,剩下的人分别是跳脱性子的揍姐、眼瞎但表现出善意合作的瞎子以及没怎么说话和介绍自己,但据我推测大概是那个提醒了我们的冷静声音【何启朝是狗】。第一局游戏普通玩家全部淘汰之前,只要是心智成熟思路得当的成年人,大家都适时地表露出可以合作信任的友善。
我自动忽略掉之后可能发生的冲突和对于我们都暴露在【何启朝是狗】视野下的恐惧,和另外两个似乎有意与我们暂时抱团的入境玩家躲在三角地形之中,窥探外部。
直到瞎子【秦以法而一】告诉我们有一位欧皇附体的普通玩家手持风暴暗物质爆破弹。
我没有质疑【秦以法而一】所说的话,因为我很清楚他不会在这个时刻开这种玩笑。
通过4d聚焦探测仪,我清楚地看到了从车后跑过来的一个玩家手中的蓝色能源核状物。百闻不如一见,原来这就是这几年刚投入活动的风暴暗物质爆破弹,百局无一,有也难寻。
而且,除他以外,还有一位普通玩家稳如老狗地藏匿无踪。我们如果不先解决掉另一个人,这场爆炸的结果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我们赌不起,一局也不行。
我不愧是幸运值D的玩家。
玄学是吧,现在我信了。
几乎是下一秒。我的大脑不负所望地想起了冲哥的技能——信号屏蔽——疑似可以在毒圈之外的海洋风暴之中获得某些保障。五十米外是圈,百米之外是风暴暗物质爆破弹范围之外。我们飞快地合计好。而我始终没有忘记让我们的行动合理化而不显突兀。
“你们快跑,我拦住他!”我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句。就是一个任性意气用事的小女孩,想要吸引隐匿普通玩家的视线,想要拦住手持风暴雷玩家的脚步的语气。那一刻我觉得我实在有点儿工于心计,努力维持一种刻板形象的憨傻人设,他人却全不知我几多沧桑。
我在奔跑,在奋力奔跑,当我离手持风暴雷的普通玩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的可以看清他酷炫时装的领口时,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若是这熊孩子是我学生,我一定要用粉笔敲敲他的头的无厘头感受。
我中枪了,我感觉到了背部的疼痛,子弹好像透过机甲钉在了我的蝴蝶谷以右。
但我没停。
可能是刚喝了治愈药剂,我竟然没有被打倒。也可能是满腔的一种郁愤之气通过奔跑得以抒发。好像我只要跑得够快,我就可以逃离这个牢笼般的游戏一样,我冲着眼前那个人直直地撞过去,也吸引着另一个人开枪与露头。
我好像听到了枪声,狗崽子还想补我?于是我继续加快了速度,好像风都可以为我止步。
“嘭嘭嘭——”
“嘭嘭嘭——”
“嘭——”
眼前的普通玩家绿烟缭绕最终化为一个盒子。
我看见左侧公屏上:
“【不服来挨揍】淘汰我是伏地魔”
“【何启朝是狗】淘汰绝世欧皇”
我忽然之间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风暴落地。
蓝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黑色的漩涡从无到无数,疯狂膨胀在天地间。
我是先失去了意识还是先失去了视觉。先失去了神经还是先失去了血液。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按照小学数学相离问题,我与冲哥同时从一个点相背而奔,那么我所遇见的爆炸冲哥大概率会受到最小的波及。
而一般的不带特殊避圈技能的入境玩家想必跑出决赛圈五米之内必倒地身亡。我不知道其他玩家有什么五花八门的技能。我只知道冲哥的技能使我们大致有一搏之力。
事实证明,我们赌赢了。
“结算结束!
恭喜队伍【解落三秋叶】【林开二月花】获得bz1场比赛胜利!
恭喜【解落三秋叶】获得许愿卡*1
恭喜玩家【解落三秋叶】点亮称号【风暴之神】
恭喜玩家【林开二月花】点亮称号【经验之谈】
恭喜玩家【何启朝是狗】点亮称号【死亡之镰】
恭喜玩家【秦以法而一】点亮称号【破妄之眼】
恭喜玩家【不服来挨揍】点亮称号【穿透之拳】
恭喜玩家【金陵十三钗】点亮称号【包容之心】
恭喜玩家【南郭三公子】点亮称号【隐形之翼】
恭喜玩家【再也不开车】点亮称号【无车之祸】
恭喜玩家【方友友没死】点亮称号【收买人心】
恭喜玩家【昔坐明月台】点亮称号【破碎真理】”
同时,那场爆炸除了给我留下阴影,也让我通过那些已经本该随着我湮灭在爆炸中关于爆炸的记忆彻底想明白的一件事——
我在现实世界,一定,一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