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兴,
齐年。
弱肉强食的规则纵横整个大界,成百上千的大小部落、群族不断厮杀抢夺,企图在绵延战乱中有一方天地苟存。战争断断续续数年,从万兴世末打到万盛世初仍不见罢休。
但自然万物终究有其规律,天下局势犹如温婉尔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能让人们甘愿归属,必是让人们心有所向。
数年战伐中,各个大小势力群体中流传着一首快谣:
尤水似剑,万变归宗。
势不我待,项由心生。
......
万盛,
平年。
天下乱战之势逐渐稳定,东西南三界地域被万、项、尤三大势力占据,北界绵延山体不绝,山覆百年青柳,溪流千里无鱼,地势凶险无比,至今鲜有人踏足,被称为“北野”。而逐渐成为定势的万、项、尤三大势力也以各自的称号自居——万势占东界,地域临海,货资丰富且贸易广泛,称自家地域“万界”,而在东界最繁华的地方,坐落了家族的核心城府,名为“万界府”。
万界子民人人皆知他们的“老大”万无妄先前战伐时候是个脾气火爆不好说话的主儿。传闻当年万无妄战夺东界时期,某日万无妄手下抓获一名奸细,再三盘问都问不出他的身份,万无妄一怒之下竟然当场砍了那奸细的头,惊的当时在场上千名随从竟无一人敢吱声,万无妄的“暴脾气”一下子传播开来。但是他脾气虽然暴躁,却分外通晓如何运用天时地利人和来增加自己的优势,在万无妄占领东界之后,不几日便摸清了东界的优点缺处,带领亲信精锐军队讨伐,扩大与其他地界的银两往来,再三扩大了自己的财政家底,扬长避短,让东界成为三界一野中最有资金实力的一个。不仅如此,万无妄不拘小节且甚是亲民,即使是在局势逐渐稳定今天,万无妄也丝毫没有主子的架子,有时候与人交谈对饮上头时,甚至会随手拉来街边的过客同饮。起初,当那些“无辜”子民知道和自己喝酒的是开城元首时,无不吓得跪地磕头,以为自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般恐慌,但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万无妄的坦率和脾气后也就释然了。万界的每个子民都非常敬畏自己的“老大”,但迫于万无妄天天提倡“商人,礼人也”,“老大”这个称呼也只能在子民私底下偷偷称呼了。
万界府,
镜诺阁。
“诺姐姐呀,今儿个又是日上三竿不见你动静,你这赖床的定力当真与打坐的亲爹有的一拼。”
床榻对面的纱帘被突然拉开,昨夜好好放下的帐子不知什么时候被重新挂在床的两侧。随着阳光一起撒在我身上和耳边的,还有镜翎那习惯里透着无奈的声音。
“亲爹天天去找兄弟喝酒,回来就同我讲万福街的玉柳姑娘有多乖多好,模样也漂亮人也乖巧,每日都是抢在她爹娘之前起来收拾,又说你....”
镜翎边说边坐到我床边看着我,叹了口气。
“除了说我不是,想来也没什么其他的好话了,”我伸着懒腰听镜翎说了一半,打断她道,“我猜猜啊,亲父是不是还非常详细地描述了一下玉柳姑娘到底都好看在哪儿了?”
镜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耸耸肩膀不再接话。
我也跟着摇了摇头,我这亲父,到底是个男子,不管是否在拿我做比较,只要提到别家姑娘样貌,其形容话语简直能作一本书来,有时被我亲母听到,免不了又是下一餐冷水硬馒头伺候。不过说起近些年,亲父身上的兵戎气确实消了不少,纵使偶尔在训练场见到亲自指挥的亲父,也觉得亲父的背影柔和了好多,没有儿时跟着家人流窜逃亡时,亲父身上那种寒剑般刺骨的感觉了。
可是他没有,
我还有。
幸好......
“姐姐,你快些穿衣服,”
镜翎的声音又突然出现,打断我刚刚要开始回忆的思绪道,
“刚才我从后厨路过的时候,闻到今日的甜粥格外好闻,我已经等不及要尝尝了,我们再晚点过去,我怕粥都要凉啦,你要是再不起....”
镜翎一边催促,一边向我伸手作势要掀我的被褥,我赶紧伸手拉过来衣服穿上,镜翎这时伸手掀被褥,定是刚刚着井水洗了手过来的特意要冰我的,这是我们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游戏,我们两个互相规定,每日谁最后起床,就要接受井水掀被褥的惩罚,不过后来随着我越来越爱赖床,这惩罚就渐渐变成我一个人在承受了。
我和镜翎笑闹着走出屋子,虽然在屋子里已经觉得外头日光很是亮堂,但是出了屋子,还是被这日光亮得晃了眼睛,我站在原地回了下神,就任由镜翎拉着我往后厨跑去。
万界府的后厨本只有两处,一处专门管饭于训练的士兵,一处专门为府上的其他人做餐,不过我和镜翎经常作息不定,有时天不亮就起来摸索吃的,有时候刚过饭点又嚷着还想吃其他的,久了之后,亲父干脆直接在镜诺阁特意辟了间屋子做后厨,明面上是让我们随时随地有吃的,实际上就是让我们别老去烦他,省得他耳边除了军队银两就是“亲爹我又又又饿了”,搞得他觉得自己很没有开城元首的风范。而我和镜翎身为他的两个女儿,他也对我们没什么办法,就只能出此“下策”。
到了镜诺阁小后厨,还没踏进房门,浓郁的甜粥的香气就把我的整个魂魄直接唤醒,甜粥里每一缕香气都化作无影无形的触手,从我的鼻子钻进去,在我的心上不重不轻地挠着,让我瞬间忘却全部事情,一心只想快点尝尝这甜粥的味道。
心痒到不行的我反手挣脱镜翎抓着我的手,拉着她的胳膊就冲进了小后厨,镜诺阁的小后厨不算大,进门后左手边整整洁洁地摆放着被详细分类开来的作料和食具,供厨子发挥,中间偏右的地方放着两套简单的实木桌椅,其中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两碗粥,分别被另一只相同的碗倒扣着盖在上边,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到丝丝热气从两只碗的缝隙中挤出来,一直向上飘去,直到消失。我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拉着镜翎赶紧坐下来品尝。
刚把第一口粥送到嘴里,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听到厨屋外有下人喊我们名字道,“万大小姐、二小姐,老爷派我来传话给您,说是两日后在我们万界玉心湖边,要举行一场各势力间的友谊比试,老爷说让万大小姐、二小姐同去,具体时间另行通知万大小姐、二小姐....”
“管家是不是忘了......我不姓万?”
前来传话的管家话音未落,我的声音就极不愉快地响起,管家突然吃了一羹,行礼的手僵持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无事无事,诺姐姐人美心善,这点事怎么会介意呢,吃粥吃粥,”镜翎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站出来圆场,转头对管家说道,“知道了,多谢管家,先下去吧。”
管家仍旧未动,抬头看了又看我的方向,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又转头向镜翎看去,镜翎无所谓地仰了下脸,摆手让管家下去,得到镜翎二次肯定之后,管家终于放心离开了。
“诺姐姐,管家刚才说的那事,我之前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跟你细讲,”镜翎低头尝了口粥,感叹了一下粥的美味,继续说道,“听说这次比试,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来的势力除了我们万家,其他都是些中等势力,估计是亲爹想扩大自己的经商人脉举办的。”
“扩大经商人脉,这次比试不应该是优先告知那俩家子人么,怎么来的都是些中等势力的头头,不赚大钱转小钱?这不是亲父的作风吧。”我口中的那两家子,就是当今占据并分别居住在西界的项羸和南界的尤文玺。
“那谁知道,亲爹他自有打算呗,我只管到时候过去吃喝赏乐,诺姐姐你自行发挥就是了,到时候说不准有哪个公子看上姐姐,那我可就有的玩咯。”见镜翎又开始不着调地开玩笑,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吃粥。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刚才管家离开开始,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让我没来由地心神不宁,那种感觉明明已经堵到嗓子去,想再准确点的时候,反倒又抓不住了,会不会是......
“镜翎,”我突然抬头,把认真吃粥的镜翎吓得差点把碗扣到实木桌上,顶着镜翎的白眼,我继续说道,“当今占据南界的尤文玺的次子,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啊...我好像听亲爹说过,叫....”
“叫尤尊。”
随着扑通一声闷响,一个我和镜翎从来没听过的陌生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和镜翎一齐向门外看去,不知何时,门外竟站着一位男子,而在他的脚下,躺着一个女子,定睛一看,竟然是我们的亲母炽娘!
“亲母!!”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镜翎已经先我一步冲了过去。我满腔怒火地抬眼看向陌生男子,在下一秒却再也不能动弹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