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游船后,孙璞兴果不其然每每都来丞相府,不是同江文远品茶论事,便是欲寻江倾城出府游耍。可江倾城又尚未议亲,还尚且待字闺中,一个闺阁女子,成日出府同男子游耍,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定又要大做文章了,于是便以身子抱恙为由,百般推辞。
渐渐入了冬,孙璞兴便转正了京城通判,正是新官上任,风头正盛之时,因模样生的秀气的很,俘获了不少老少妇孺的心。眼瞧着手里事儿逐渐多了起来,去丞相府的日子也渐渐少了,可还是心系着那头的江倾城,隔三差五便差人送些补药,点心去问候。
这几日天气乍寒,人人都裹上了冬衣,天也亮的晚了,可江倾蓉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隔三差五便往宫中跑。日子久了,却没瞧见半个人生疑,江倾城倒还纳闷时,便从赵明荣那儿听来了答案,说是皇后娘娘倒是欢喜江倾蓉的紧,每每都召她来宫中,一聊便是一整日。倒也难怪旁人听了不生疑,反倒是觉着是为了拉拢江家才有所作为。
朦朦的天上时不时飘来几片雪花瓣,不远处蹿来的阵阵梅香,倒是时时刻刻不在提醒,入冬了。
前厅内,江家一家都端坐之中,个个面色都是凝重的很。江文远更是严肃,双眉紧锁,怒目圆睁,显然是气急了。坐在一旁的江倾城心不在焉地吹了吹茶,抿了口,随后将茶盏放回了几案上,唇角微扬,颇有兴致地看着脾气还是这样不收敛的江倾蓉。
“混账!你可知如今外头是如何议论我丞相府的!”江文远拍案发怒,指着江倾蓉,怒其不争道,“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隔三差五便去宫中,如今外头盛传我江家出了个好女儿,晓得替父笼络君心!”
江倾蓉满不在意地随意坐在椅子上,手里绞着那方手帕,很是不耐烦地听着江文远对自己的指责。夏小娘倒是怕极了,从未见过江文远发这样大的脾气,赶忙护着江倾蓉,想着替她辩解什么,可却被郑巧茹堵了回去。
“当家之主管教子女,哪有你个妾说话的道理?”郑巧茹瞪了眼夏小娘,冷哼一声,“蓉丫头是做错了,老爷便是今日将她拖出去笞杖伺候都没你一句应声的道理。怕是你越护着蓉丫头,蓉丫头便越发骄纵了。”
江倾蓉忍不住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娘?我如今所做不还是为了江家?笼络君心又有何不好,不过是满足陛下一些小要求,便能换来爹的仕途明朗,何乐而不为?”
江文远被气得哑口无言,‘你’字卡在嘴边,愣是憋不出下文。郑巧茹替江文远拍着背顺着气,示意他不要动怒。江倾城冷哼一声,看着这般居功自傲的江倾蓉,不忍打破她愚蠢的构计,只是暗暗憋笑,故作平静之态。
“与其在意蓉儿,倒不如多担心长姐。过了年,长姐便也到了婚假之年了,可如今却还未议亲。莫不是没人要,嫁不出去?”江倾蓉瞥了眼江倾城,不屑地冷嘲热讽道。
郑巧茹自是担心自家的女儿,眼瞧着这样优秀的孩子却还未寻得良人家,倒也是不免担忧起来。
江倾城却倒是毫不在意,方抿了口茶,便见一个小厮手拿着帖子,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前厅,“老爷,大夫人,方才摄政王府差人传摄政王口谕,请大小姐去一趟。”
江文远听到萧凌恒时,气是顺了不少,眉目也渐渐舒缓开来可听到说是要请江倾城去时,又不免皱起了眉,“可有说所为何事?”
那小厮摇了摇头,道不知后,便退了下去。
“王爷请城儿去自是有事,爹爹莫要忧心。”江倾城虽不知萧凌恒找自己所为何事,可知道,定不是小事。
“爹还说我,长姐不一样待字闺中,未出阁,不日便要议亲了,可不一样还同王爷与世子交好,出入二人府邸?”江倾蓉愤愤地看着江倾城,醋溜溜地呛着江文远,道。
江倾城站起了身,理了理裙摆,随即对着江倾蓉粲然一笑,那一笑仿佛是在挑衅。
“爹爹自是知晓王爷寻我所谓只为公不为私。再者,我与王爷同世子交往甚好又如何?我三人洁身自好的很,不过是真心待彼此为知己,自是不同蓉妹妹一般,包藏祸心,心怀不轨。”江倾城笑的依旧是那样动人,话语却是那样毒辣,“前些日子有幸同王爷与世子提及那日蓉妹妹进宫面圣,王爷下了令,若是无急召,断莫要再入宫面圣了。也是为了蓉妹妹好,莫要只顾着在宫中游耍,不顾身子与规矩了。”
江倾蓉气得脸霎时就黑了,下意识地拍了几案,“放肆!他不过是个王爷,有何权利阻止我入宫!”
江倾蓉显然是气急了,一时间竟对江倾城同萧凌恒一道出言不逊了,江文远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到江倾蓉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我看你倒是放肆的很!竟以下犯上,你可知如此逾矩之言是要掉脑袋的!来人,将二小姐拉去祠堂思过三日,谁都不许喂食!”
江文远的力气之大,愣是将江倾蓉扇倒在地。江倾蓉捂着半张顿时便红肿的面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文远。面前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如今却掌掴她,她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如同做梦一般。江倾城也被江文远吓得一愣,有那么一瞬心疼江倾蓉,可随后便又晃过神,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这是江倾蓉应得的,不过是一巴掌,却还是远远不够。
夏小娘紧张地蹲在江倾蓉身旁,心疼地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硕大的巴掌印,想去替她揉揉,却又怕弄疼了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爷,蓉儿是错了,我替蓉儿向您赔罪,向城丫头赔罪,莫要让蓉儿去跪祠堂了,蓉儿自小就怕黑,若是再窜出个老鼠,这不是要蓉儿半条命吗!我愿替蓉儿受罚,还望老爷放过蓉儿。”夏小娘跪在地上,拉扯着江文远的裤腿,苦苦地哀求着,那样子可怜极了,倒是的确让人心生出几分怜惜之情。可江文远却不买账大力地拂去了夏小娘的手,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郑巧茹跟着江文远,愣是没看她母女二人一眼。偌大的整个前厅便只剩下瘫倒在地上愣神的江倾蓉与跪在她身旁,楚楚可怜的夏小娘,还有定在原处,漠视着一切的江倾城。
“是你!是你害得我这样!是你说陛下待我有意,害我失了身子!是你害得我被爹责骂数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待江倾蓉缓过神后,边恶狠狠地瞪着江倾城,一副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之态。
江倾城冷哼一声,随后便又爽朗地笑出了声,“我?蓉妹妹明鉴啊,陛下确是有意待你,你不也一样乐在其中?怎的如今被爹爹责骂了,便说是我害了你?这可是你一人做的决定,与我又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