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涵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在狭小的院子子里走了好久也不肯停下来,她拖着僵硬的四肢想要尽快恢复到从前的健步如飞。
林英原本就做好了那药方会失败的打算,但是没想到自己真的成功了。他看着虞涵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抹笑容。这是这么多天来虞涵唯一一次让她自己的心情放松下来。林英也能理解她的感受,国破家亡,好兄弟也死了。但是林英自始至终都没对虞涵有过任何的不耐烦,林英的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看到虞涵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
虞涵终于坐下来,从前她从来不知道对于一个不能走路的人来说,突然能动了是什么感觉,现在突然从那样的一个境地之中跳脱出来,虞涵天空是这么蓝,仿佛抬起头就能看见万里苍穹之外的雄鹰翱翔于天际。
她突然又想起了赵宇鸿,之前的自己对兄长之死的自责深深内疚,那感觉已经把她自己压的透不过气,但是现在她好像把一切看的都释然了许多,赵宇鸿的离世自己的确有责任,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但是错不完全在自己,如果赵宇鸿那家伙在自己身边一定也会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当初她的父亲失踪后赵宇鸿也是这么安慰自己。
林英注视着虞涵,他发现虞涵抬头看着天,就好像天上有个窟窿一样,让虞涵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在几个深呼吸之后,仿佛是常年浸泡在烟雾之中的大汉吐出了胸中所有的浊气,在林英的眼里,虞涵脸上的笑更加的灿烂。林英为此感到了无比的疑惑,他没想到真的能从赵宇鸿的死中挣脱出来。
最后虞涵闭上了眼,坐在椅子上抻起了懒腰。低头看着眼前的林英说道“我要给赵宇鸿立个碑”
……
第二天清晨,在离院子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下面,立起了一块不起眼的石碑,这里山清水秀,没有大型的野兽,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石碑自上而下刻着几个大字“忠将赵宇鸿之墓”在其左下角还刻着一排小字——虞涵林英立于武陵末年夏。
虞涵用自己颤抖着的双手放在墓碑上,任凭着自己的眼泪流淌而下,将这厚重的石碑打湿。她抬头看着自己和林英在墓碑后亲手搭起的冢。其实石堆下面并无尸体,但是虞涵一定要搭一个出来,她说赵宇鸿这一生贵为大将军却从未体验过一个将军该有的生活,他没住过涂满红漆的大房子,没让人用轿子抬起过,没有穿过丝绸的衣物。他说他一想到自己要与这些东西过日子就浑身不舒服,觉得自己被束缚住了。
赵宇鸿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选择,一定会找到一个僻静的山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找一个认真对待自己的女子,相依为命,吃的是自己种出来的菜,用的是自己做的物件,在天地中诞生,便在这天地中谋生。不依靠任何人,不受任何人的约束,这便是赵宇鸿作为一个将军的“远大”理想。
摸着这石碑,虞涵就像抚摸着静静站在此处的赵宇鸿一般。她想到赵宇鸿那不切实际又不值一提的理想,她还曾经嘲笑赵宇鸿没志气,但是赵宇鸿总是说那是那是自己最真挚的梦想,奈何现在有太多的东西束缚自己,又不得不被束缚,无法挣脱,要不然自己早就解甲归田,做一个农民了。只可惜,自己为了国家和朋友滴尽了最后一滴血,还是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看到虞涵在坟头珊珊落泪,林英不禁也感叹赵宇鸿真的是条汉子,林英自问在那样的情况下是不是会比赵宇鸿更加果断,是不是也会那样的不顾一切的帮助朋友,哪怕只是一个仅仅初次见面的人。林英从小到大便不信天,只因天道不公,亦不服地,因这寸地之争便血流成河。但是赵宇鸿却真正的让他敬佩,只凭那股不败的钢骨,便胜过了一切。
虞涵最终松开了墓碑,随即这片净土又一次归于平静。
每到正午,虞涵就拿出林英塞在床下的旧衣物,仔细的缝补。即使手掌还是发抖,五根手指感觉不像是虞涵自己的,但是她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锻炼自己的灵活。
可林英却以为虞涵在拿自己的衣服出气,因为相比较于林英这个山野之人,虞涵可是个从不缝缝补补的人,那缝衣服的手艺真的是辣眼睛。林英亲眼看到虞涵把衣服的两个袖口缝死,之后虞涵发现不对又将袖子剪了下去,然后觉得没有袖子,便把另一件衣服的袖子拆下来给补到这一件上面。
虞涵心里愉快的很,觉得自己的手艺非常不错,还一度觉得自己有这个天赋。可一旁偷瞄的林英却是觉得虞涵的心情还不是很好,正在发泄,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衣物惨遭毒手却不敢阻拦。
没过几天,林英身上穿的衣物都变成了虞涵特制版,衣服上各种补丁,袖子看起来也奇奇怪怪。可更奇怪的是虞涵专门留下了自己穿的几件衣服没有改动,林英一看见虞涵的衣服和自己的这么大差别,顿时像个小孩子,噘着嘴嘟囔着“为什么你的衣服就……”
虞涵听到林英的话,瞬间严肃起来,双眼注视着林英“你不喜欢?”
林英一见到这个表情身上直冒冷汗,生怕虞涵再不高兴做出什么事来。
“嘿嘿,哪里的话,喜欢,当然喜欢,就是这么……好看的衣服你怎么不给自己来一件?”
“我都舍不得用,既然你喜欢就都留给你了!”
“唉……”林英看着自己面前高高的一摞衣服,不禁在心中留下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