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渐黑,司月才听见温锦喊他。
“铮哥!”
关南他们几个哗啦地涌了进来,目光齐齐地盯着床上昏睡的薛子川。
营帐内的味道不太好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药草的味道。温锦的手刚洗干净,那一盆水立马被染红了。
先前还对温锦一脸不满的刘正满,此时盯着她的目光就跟饿了三天的狼盯着肉一样,看得温锦头皮发麻。
“小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医术,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里条件简陋,工具也用不顺手,药材也不是顶好的,所以全程下来,温锦一直不敢放松,这会神色也有些疲倦。面对刘正满激动万分的问话,她也只是含糊道:“跟一位江湖游医学了几招而已。”
“妙!简直妙啊!”刘正满激动道:“小兄弟,你要不要来军医营,我收你当徒弟啊!”
“多谢,只是我已经有师傅了。”
刘正满还不死心,“那,那你也可以来这里啊,我们平时可以交流交流医术。”
“我还是比较喜欢当兵。”
刘正满软磨硬泡,温锦就是不答应。倒是一旁关南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他们在雁回关待了也有半年多了,也知晓这位刘大夫的脾气,平日里不苟言笑,看病治伤时更是臭着一张脸,就连几位将军都被他训得抬不起头。却没想到,这会他竟然对温锦这般讨好,难不成温锦的医术真的登峰造极?
跟关南他们一脸疑惑不同,司月则是十分骄傲。
他的铮哥,就是这么厉害!
魏老三忍不住问道:“阿铮,子川他……”
他们在这里这么久了,薛子川仍然没有动静,让魏老三等人不由得有些担忧。
温锦神色放松,“放心,已经没事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养养,不出三个月,应该就能痊愈了。”
三人一脸激动,最小的洛风更是红了眼眶。
“子川哥最想做的就是上阵杀敌,如今他总算能如愿了。”
能当个全乎人,谁愿意当残疾?不管是当初的温铮,还是如今的薛子川。
他们都怀着一腔热血,做好了把命留在沙场的准备。而不是断了腿,成了废人,虚度余生,当年的金戈铁马,最后只能成为午夜梦中的回味。
温锦看着洛风空荡荡的右手臂,忽然便滋生了几分心疼。
洛风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却断了一只手,若换做是意志薄弱之人,只怕早就自暴自弃了。可是从见到他的第一天,除了重逢后的喜极而泣,她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半点伤心难过或者颓唐。包括现在,他也真心为薛子川感到高兴。
温锦从来没有朋友,小时候在桃林镇,大人们说她是灾星,那些小孩子也不肯跟她玩,甚至还拿石头砸她。后来在月寒山,只有宋遥一个人,她的性子越来越冷僻,也不愿意与山下的小孩玩耍。
可是自从来了雁回关,她认识了善良单纯的司月,嘴硬心软的姜祁,温厚沉稳的薛子川,以及跳脱活跃的洛风等人,她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朋友。
不知何时,那种代替温铮而活的疏离感渐渐散去,温锦看着眼前这些人,在心里,不止把他们当成是温铮的兄弟,也是自己的朋友。
薛子川是在当夜醒来的,他还不能移动,只能暂时在这军医营内养着。温锦也留在这里,唯恐他出什么事。
这可把刘正满乐坏了,拉着温锦探讨医术,温锦被他烦透了,难得点拨他一句,刘正满高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妙!妙啊!我怎么没试过,这两种草药结合在一起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说着,又奋笔疾书地在他的医典上记录着。
薛子川一动,温锦就看过来了。
“醒了,有点疼,你忍着点。”
何止是疼,薛子川感觉那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苍白着脸色,一贯能忍的他,神色也带着几分痛苦,大概是在温锦面前,也强撑着不喊出声。
“我的腿……”
温锦淡淡一笑,“放心,很好,若是养得好,不出三个月,你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薛子川看着她的脸,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眼眶渐渐红了。
“阿铮,谢谢你。”
温锦无所谓道:“是兄弟,就别说这个字。”
薛子川笑了,就连脸颊上的疤痕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温锦指着他的脸,“这个,要去掉吗?”
薛子川抚着自己的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道疤,又不是姑娘,我还觉得威风呢。”
难得他也会开玩笑,温锦很配合地笑了。
又累又痛,薛子川喝了药之后,又沉沉睡去,温锦拜托刘正满照顾一下,自己则回了营帐。
司月他们今晚都去巡逻了,营帐里没有人,温锦打了水,迅速擦了擦身子,却没想到衣服换到一半,姜祁就进来了。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温锦几乎是下意识地拽过衣裳挡在自己身前,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白色中衣,头发微湿,搭在肩头上,脸颊因为热气而带着淡淡的粉色,细嫩白皙的脖颈,看得姜祁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干嘛呢?”他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还在回想刚才看见的那一幕。
其实也没看见什么,就是温锦半截肩膀,白花花的,他都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小子长得像个小白脸,皮肤也都比女人白呢。
温锦一脸警惕,确定自己刚才没有暴露什么,才稍稍放心一些。
“没,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要巡逻吗?”
说着,温锦面不改色地披上外衣,动作说不出的秀雅,跟他们这些糙老爷们根本不一样。
姜祁挥去心里那点怪异,直接往床上一躺,声音有些闷,“不舒服,懒得去。”
温锦发现,好像自从那天从黑云山回来,姜祁就一直怪怪的。
只是温锦也不是那种会开导别人的人,就算看出了他有心事,也没有多问一句。
结果反倒是姜祁憋不住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舒服,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