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寺内,香客们往来不绝,却又不像市井一般嘈杂,一个个兀自进了大殿,礼拜佛像后,便慢慢挪步离开,似怕扰了“佛祖”清净。
三餐虽然是个和尚,但在老和尚的教导下,实不怎么遵守礼法,他此次来云隐寺,便是为了见云隐大师一面,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消了树青荷的怨念。
三餐见众多香客进了云隐寺后,只是参拜完佛像就兀自离开,想着怕是那云隐大师名声大了之后,就不太好见上一面了。
是以这小光头进了云隐寺后,便把云隐寺上下探寻了个遍,却不知为何,并未找着所谓的云隐大师。
三餐站在原地,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光头,一边不禁嘀咕道:“奇了怪哉!难不成这云隐大师今儿个刚好有事外出了,所有我才寻他不着。”
李文生听了这话,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在下倒是听过一则传闻,或许有关。”
这传闻说的是,当年云隐寺未被翻新之前,前来参拜之人,还时常能见到云隐大师,当着云隐大师的面,诉说心中苦恼,可等新云隐寺建成之后,香客们无论如何寻找,却是再也寻不得云隐大师的踪迹。
倒是有人传言,如果向大殿里的玉石佛像跪拜,心诚至极处,自然可以见到云隐大师。
听此传闻后,这小光头便自沉思,要不要舍了脸皮不要了,去玉石佛像前磕几个响头,看那传言是否为真。
突然三餐在院子里瞥见一个约十岁左右的小沙弥,便走上前问道:“我欲拜访云隐大师,小师傅可否指引一二。”
这小沙弥也颇为礼貌,见三餐也是个和尚,先是还了一礼,然而指着大殿说道:“这位师兄,无论何事,都可说与佛像知晓,这佛像和师父心神相通,师父知道你之所求后,自然会做出决断。”
听了这话,三餐已是明白,这大殿内的佛像,必有奇异之处,奈何拜访云隐寺之人实在太多,三餐在外等待许久,才与李文生、紫蝶衣二人一齐进了大殿。
普一进了大殿,三餐便见到了一尊端坐于莲花高台上的玉石佛像,佛像左手平摊在膝盖上,右手凝结成印竖于胸口。
观其佛像面容,倒是颇为年轻俊秀,却又挂着与之不符的沧桑淡然,袅袅烟雾自供桌上的香炉中飘出,兀自升腾缭绕,佛像似陷非陷,更添几分幽远静谧。
若这玉石佛像真是九天诸佛,三餐跪了也就跪了,但佛像面容既然是按照云隐大师雕刻,代表的自然是云隐本人。
三餐虽也颇为敬佩云隐大师所做诸事,但真个跪拜,也是心中别扭,便只是对着佛像行了一礼,正欲开口,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你为何不跪?”
三餐抬头一看,见四周并无人影,身旁李文生、紫蝶衣二人也未生出异状,似乎这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一般,便是心中一动。
这小光头也不开口,在心中回道:“不知小僧为何要跪?”
“来此之人,皆有所求,唯有持香跪拜,方能显心中赤诚。”
听了此话,三餐心中略略思考,复又回道:“然小僧但无所求,自是无须跪拜。”
那声音再次响起:“既然无所求,你又为何来此?”
“为解与大师之因果而来。”
听了三餐回复,那声音沉寂良久,才又响起,便听一声叹息:“既然如此,你便过来吧。”
话音刚落,玉石佛像陡然射出一道金光,三餐才略略有所察觉,那道金光便被打入三餐脑海之中。
三餐不禁双眼一闭,脑海里便自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映出了一间禅房,禅房四周堆满经书,有一年轻和尚,本是捧着一卷经书细细研读,忽然似有察觉,对着画面之外的三餐微微一笑。
“小和尚,小师傅,你没事吧。”紫蝶衣,李文生二人见佛像上陡然生出了一道金光,而后打中了三餐,不禁惊呼问道,然而三餐不过片刻便睁开双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想着脑海中的画面,三餐忽有所悟,右手学着佛像凝了一个印法,然后向佛像摊平在膝盖上的左手按去。
三餐与佛像左手普一接触,便生出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自己摸着的不是一块玉石,而是真正的人手。
三餐还未多想,便见佛像左手突然生出了一道金色光圈,金色光圈缓缓而转,却在顷刻之间变得有一尺来宽。
金色光圈内陡然生出一股莫大吸力,三餐一时不慎,刚听得身后来自紫蝶衣、李文生二人的惊呼,整个人便已经没入了光圈之内。
出乎意料的是,三餐并未下沉许久,才刚刚穿过金色光圈,三餐就挨着了实地,不禁抬头看向四周景象,正是画面中的禅房。
“倒是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佛门同道了,不知道小师傅如何称呼?”
便见有一和尚手持佛经,黄色僧衣外面又自披着一件大红袈裟,容貌年轻俊朗,看着不过二十来许,双眼却是深邃而苍远,嘴角含笑,言语温软,不由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但细细听来,却又觉得声音之中并未掺杂任何情感。
无需介绍,三餐便已确定,这少年和尚便是六七十年前的朱云雁,如今的云隐大师。
从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起,树青荷留下的怨念便在三餐脑海中疯狂跳动,何况尽管过去了许多岁月,这人的容貌却没有太多变化。
三餐走近几步,行礼说道:“见过云隐大师,小僧法号三餐。”
云隐亦是还礼,开口问道:“三餐小师傅刚刚说与我有些因果,却不知这因果由何而来?”
“你可还记得树青荷吗?”三餐双眼怔怔看着云隐,漆黑眸子深处,有点点幽光浮现,那名为树青荷的可怜女子,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历经几十年载,再次见到了心中挂念的情郎。
然而那所谓的情郎,对这一切却未有察觉,云隐稍一思索,便自回道:“自然记得,那不过是我过往尘缘中的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