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人群间的喧闹。
逃脱了梨园内的嘈杂。
长安城外。
遍地杂乱的野草，数朵不知名的花儿。
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轮明亮的月儿散发着淡淡的温柔的光芒。
一颗粗大的歪脖子树下，静静的站着两个久别重逢的身影。
“呼～呼～”
“吱吱～”
清风和不知名的鸟雀所发出的声音。
为这久久的宁静更添了三分意蕴。
“你当初说……后会有期……没想到……再见却是几十年后。”
公孙兰捂着脸，仿佛是不想面前人看到自己已然老去的容颜，但她的声音却也已不如当初那般清脆。
那终究是时光所留下的痕迹。
“我以为……你会彻底忘记我的。”
徐有道的声音却还是那般的充满磁性，时间仿佛永远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伤痕。
“可我接受不了。”
“我以为我可以接受我们只是朋友，相伴而行的朋友或知音。”
“但……”她话说了一半，却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的眼底浮现了点点的泪光。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么？”她问道。
“其实，我当初想的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徐有道回道。
他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歪脖子树，他不敢直视着眼前的人。
他可以杀伐果断，却唯独弱在情之一字上。
这大概是他最开始只打算在暗中守护，但最后却大开杀戒了的原因吧。
风还在吹着。
“是啊，我已然配不上你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不老，但我这衰败的容颜……”公孙兰道。
徐有道的嘴唇动了动。
“不，你不用这么说。”
他下了个决心。
“我虽然不能让你长生不老……但……也许我还能陪你此生。”他道。
终究是沾惹了情债，他虽然厌倦了生离死别，但又怎么逃的脱呢？
“不用了。”
“嗯？”
“我说……不用了……”公孙兰道。
徐有道的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她遮住面容的手突然的放了下来。
她在笑，她的笑容有点儿勉强，但确实是在笑。
“能在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她道。
徐有道突然意识道了好像有些不对劲。
但他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现。
朦朦胧胧的夜色下。
一切好像都是正常的模样。
公孙兰还在笑着，她说
“其实，现在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你到底活了多久了呢？”
徐有道抛去了心头的不安。
“大概……一千年吧……”他回道。
“千年，孤独么？”
“有时候会有，但终究是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
“有爱过人么？”
徐有道一愣，他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有……的。”他道。
“所以，这是你之前离去的原因么？”
“是…也不是…”
公孙兰的脸色暗淡了下去。
“所以……终究是我晚了么？”
徐有道呐呐的不说话。
他活了这么久，什么都懂一些，但唯独却经常弄不懂人心。
“不……其实……”他道。
“不，不用解释了。”公孙兰道。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徐有道迟疑了，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我明白了。”公孙兰道。
“既然如此，让我再为你最后再舞一曲吧。”
她突然的转身，拔出了手中的宝剑。
她的气息突然的紊乱了一下。
徐有道顿时一惊！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股内力就是探查而去！
“怎么会这样！”他喝道。
“我今夜本就打着一去不回的打算，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公孙兰回道。
她一使劲，就挣脱了徐有道握住她的手。
而徐有道他，却不敢用力。
因为他不知道一用力，是否就会直接加速她的死亡。
所以，当那只手离开了他的掌心后，他的手就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徐有道再次重复道。
他探查到，眼前人的五脏六腑此刻竟然早已不成了模样，那气血之逆乱，莫说是他，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如今还活着，只是那一口内力强撑着罢了。
当那口内力散去之时，也就是其生命烟消云散之时。
“你看出来了么，没事的，其实我早有内伤，此刻强服禁药，死前一博罢了，我不亏。”她笑道。
“至少，在死前还能再舞一曲。”她道。
她的眼神里仿佛蕴含着一汪秋水。
“不，我不允许！”徐有道喊道。
他的手向前伸去，但公孙兰却一跃便脱离了他的身旁。
“如果有来生，还愿为君舞。”她道。
旋即，她长剑一挥。
朦胧的月光下。
一红衣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她的观众只有一人。
不过，那就够了。
因为她的眼中也只有一人。
剑器挥舞间，她仿佛在为她自己的生命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徐有道单手无力的前伸着，他知道，他已然什么都不能做了，他只能看着。
然后，看着看着，他就不由的痴了。
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长安街头。
热闹的坊间，那个舞剑的年轻红衣女子仿佛在和眼前的身影逐渐重合着。
长剑的每一次舞动都仿佛能引起无数的喝彩。
他的耳旁似乎也喧闹了起来。
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刻。
他眼神迷蒙的呢喃着。
“好。”
是在叫好，还是在说着其他的什么？
剑舞着舞着，仿佛没有结束，也不愿意结束。
但，也许一切的事物都有终结。
更何况是她呢？
剑舞，终究是到了尾声。
噹……
长剑从那只手中突然的落了地。
而随之倒下的，还有那一袭红衣的身影。
月光愈发的朦胧。
徐有道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他只是默默的走上了前去。
握住了那只已然逐渐冰凉下去的手。
他想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什么。
但他更想的，明显却只是静一静。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五阴炽盛。”
“佛曰人生有八苦。”
“我却不想再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