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东风心里焦急万分,转身跑出药铺。
“先去府衙找官爷帮忙。”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个想法,速度提到最快,朝着府尹衙邸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还没跑出多远,韦东风突然看到前面黑暗的街道上,出现了好几道亮光。
待得走近一些,看清来人,韦东风顿时激动起来,未曾想,那竟是一小队官兵!
只见两个身穿官袍的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后面跟着十几个手拿长棍和灯笼的官兵,一伙人在街道上缓慢前行着,好像是正在巡逻的样子。
来得真是及时!
韦东风当即就冲了过去,张开双手拦住他们。
“大胆!”立刻有官兵提棍上前。
“大人,前面韦家药铺遭人劫掠,小民的父亲连同大哥一家人,都被歹人给绑走了,求大人为小民做主。”韦东风面带焦急之色,大声对着两个骑马的大汉道。
为首的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脸上有条斜长的刀疤,他听到韦东风的话,抬手制止住手下,随即皱起眉头,声音很粗旷的对着韦东风问道:“确有其事?”
韦东风焦急道:“是的,大人可以跟我去药铺看...”
“没想到在我沧澜城竟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奶奶的,好大胆的孬贼!”没等韦东风说完,疤脸大汉突然话锋一变,自己开始义愤填膺的喊骂了起来。
“老子要把他们都抓起来,活活剁碎了!”
韦东风心里焦急,没时间想太多,看这官爷的样子,想来会帮助自己,忙不迭的回答道:“他们刚走不久,大概有七八人左右,都骑着马,还有三辆马车,小民在去药铺的路上,曾听到小民的侄子从他们的马车里发出叫喊声。”顿了顿,继续道:“他们是往南城大门的方向去了。”
沧澜城夜晚都有官兵在巡逻,而入夜后的沧澜城除了南城大门以外的出口全都被封锁起来了,所以如果要出城,南城大门是唯一的选择。
“大哥,该怎么办?”另一个骑马的大汉,长得浓眉大眼的,此时忽然凑上前去,对着疤脸大汉问道。
“你他娘的还想怎么办?当然是救人要紧了,事不宜迟,我们两人立即骑马去追。其他人先回府待命。”疤脸大汉说道。接着看向韦东风:“你坐到我身后来,随我一起去指认那伙孬贼。”
韦东风见状,担忧道:“大人,这样没问题么?他们可是有七八个人啊!”
疤脸大汉冷哼一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刀疤,道:“看见这条伤痕没?老子是上过沙场与敌匪厮杀过的人,区区几个山野孬贼而已,还不够老子几刀砍的。”他此时露出一脸凶煞之气,看起来极其威猛彪悍,倒还真是把韦东风给唬住了。
“如此...要是您能帮小民救回家人,大恩大德,小民一辈子感激不尽。”
疤脸大汉道:“救人要紧,赶紧走吧。”
韦东风点了点头,赶紧爬上马坐在了前者后面。
遣走十几名官兵,两个大汉带着韦东风快马加鞭,向着南城大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
马不停蹄,韦东风他们很快就到了南城大门,疤脸大汉询问看守,得知刚才果然有一伙人马带着三辆马车,出了城去。
城外,有好几条并不宽的黄土路,仔细一看,其中一条路上有明显的车辙和马蹄印,似乎是不久前留下来的,那条路很偏僻,在拐了几个弯后,就延伸进了一片小树林之中。
黑暗笼罩下的树林,夏虫嘶鸣,树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借着灯笼发出的昏黄光芒,三人两马,穿梭在林子里。一路上疤脸大汉和另外一个官爷都很沉默,没有说过一句话。
韦东风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急于找到韦驼子和他大哥的想法在脑海中成为了主导,令他顾不得考虑其他旁枝末节的事情。
忽然,在前方出现了火光,且还有悉悉索索的嘈杂之声。
“在那里!”疤脸大汉低声道,也没做什么准备,竟是直接驱马走了过去。
树林里的黄土路旁,有一片空地,在空地中心处,架着一个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冒出浓浓的白烟。而在火堆不远处,停放着三辆马车,有两个身穿短衫的男子,正不断的从马车里取出一层又一层的抽屉,堆放在地上。
另有两个短衫男子,站在火堆前,其中一人拿过一层抽屉,将里面的东西倒入一个布袋中,接着大声念出抽屉面板上所写的字,然后把抽屉扔进火堆里烧毁,再把布袋递给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的手中拿着一根笔,接过布袋后,按照前者所念的字用笔在其上做好标记,搁在一旁。
另一边,在离火堆比较远的地方,有三个汉子拿着锄头在刨土,把土地挖出了一个很大的坑。
再远一些的地方,站着一个戴草帽的男人,他的嘴上叼着片竹叶,环手抱胸,淡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当韦东风三人出现在眼前时,这伙人皆是一惊,那带草帽的男人最先发觉,当他看清疤脸大汉的面目,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疤脸大汉已经从马上跳将下来,只见疤脸大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接一脚踹在了草帽男人的腹部上,痛得后者向后狂退了好几步,弯腰捂肚,额头冷汗直流。
“陈老三,你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竟然不知道还有漏网之鱼?”疤脸大汉怒吼道。
那草帽男子捂着肚子,听到这话,憋着痛道:“怎么可能?”
疤脸大汉一指那边坐在马上的韦东风,冷哼一声:“你自己好好看看。”
“要不是老子凑巧碰到,可有你好受的。”
陈老三看向韦东风,表情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坐在马上的韦东风听到他们的对话,哪里还能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们——”
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脑袋嗡嗡作响,恍若晴天霹雳。
官匪勾结!
哪里能想到,这疤脸军官,竟然和这群歹人是一伙的。
“嘭!”同时,旁边那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大汉猛地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韦东风的背上,将他打下马来。
陈老三目光扫了眼倒在地上的韦东风,随即看向另一边那个拿着笔的男子,冷声道:“张文棠!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拿笔的男子早已停下手中的活,两眼发愣的看着陈老三和疤脸大汉。
“疤爷、三爷,我在韦家药铺周围蹲点了两天,确实打听到这一家子只有四口人啊,一家三口再加上一个瘫痪的老头,没听说过还有其他的家人...”
“呵呵,情报打听失误,你还有何话好说?你知不知道,若是让那小子去府衙报官,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疤脸大汉眼中现出一缕寒芒,朝着张文棠走去。其大手往腰间刀鞘一抽,拔出了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
“疤老大,你卖我个面子,饶了他这一次吧。”陈老三看疤脸大汉这架势,知道他是动了真怒,赶忙出声劝道。
“卖你个面子没问题。但你要知道,老子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现在,都是在拿命混饭吃,一不留神就可能见了阎王。所以老子给你们财路,你们也得提着脑袋来给老子办事,容不得一丝差错!”疤老大目光冷冽,表情有些狰狞的说道。
张文棠见此,吓得浑身直哆嗦,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噗!”长刀被扔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芒,然后准确的从张文棠的背部刺去,贯穿其胸口。
鲜血飞溅,一刀毙命。
疤老大跟着上前,一脚踩在张文棠的尸体上,抽出长刀,命令道:“把他和那家人一起,都给老子埋了。”
看见疤老大如此狠辣,周围众人皆是一凛,心神颤栗,呆在那里不敢有所动作。
“耳聋了吗?”疤老大冷声道。
“是...”两个离他最近的短衫男子马上反应过来,慌忙把张文棠的尸体抬起,扔到了刚才挖出的大坑里面。
“疤老大,你消消气,在旁边休息一下,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陈老三咬了咬牙,出声道。
“来呀,把那一家子都拖出来。”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短衫男子走到一辆马车前面,从里面拖出了三个人。
这三人,一个是身材发胖的男子,一个是清瘦的妇女,两人嘴巴里塞着破布条,皆是被绑缚住了手脚,最后一个,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驼背老者,瘫着身体在那边哆嗦着。
正是韦东风的大哥大嫂,以及他的老爹韦驼子。
“还有一个小兔崽子呢?”陈老三问道。
闻言,一个短衫男子回答道:“那个小兔崽子,我本来哄得好好的,但刚才从药铺里出来后,他突然发神经似的叫唤了起来,我气急之下,一棍子将他敲晕过去了。”
陈老三道:“你这厮下手不知轻重,可千万别给我敲傻了,那样子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回话的短衫男子讪笑一声,摇头道:“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陈老三点了点头,又吩咐手下把韦东风拖到大坑旁边,再把韦散财三人也拉了过来。
“老爹...”韦东风躺在地上,嘴唇嗫嚅着,很艰难的发出一点声音。
那浓眉大汉是练家子,刚刚那一巴掌,力道极大,韦东风感觉背部火辣辣的,仿佛被烧着一般,全身无力,喉咙里似卡着一团血块,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陈老三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杆红缨短枪,在韦散财和他妻子的旁边微微蹲下,然后对着他们,压低了声音道:“下辈子,再重新做人吧。”
“唰——”在韦散财恐惧的眼神中,那杆红缨短枪直接捅到了他的脖颈上,随即迅速拔出。
刹那间,鲜血如柱,喷涌而出,韦散财瞳孔涣散,抽搐了几下,便没有动静了。
“畜生!”韦东风近距离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全身发抖,牙齿混着血水紧紧的咬在一起,身体拼尽了所有力气想要有所动作,但却失败了。
旁边的韦驼子目睹这一切,更是痛苦难言,浑浊的老眼流着泪,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陈老三面色冷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经常做这种事情,其心狠手辣的程度,一点也不输给疤老大。
又是一枪,刺进韦散财妻子的脖颈中,让其当场殒命。
“大嫂...”韦东风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却毫无办法。
陈老三连杀两人,甩了甩手上的红缨短枪,目光在韦驼子身上扫了扫,似是看他瘫痪不能动弹,懒得动手,便绕了过去径直走向韦东风。
“知不知道因为你,害我损失了一个手下?”陈老三话语冷酷,握着红缨短枪站在韦东风旁边,猛地一刺,红缨短枪直接穿透了韦东风的手掌,将其深深的钉在土地上。
“啊——”强烈的痛感传来,韦东风此时非常虚弱,导致他连痛呼出声,都显得很无力。
“别玩了,快点解决掉,老子还要赶着回去查封药铺,没时间在这里耗着。”疤老大不耐烦的出声道。接着又冷哼一声:“这次因为你的人失误,药材卖掉所得的银两,你少拿一成。”
“好!”陈老三回答道,把红缨短枪从韦东风的手掌里抽出,带起了一滴溜的血珠。
“呵呵,算你运气不错,可以直接去死了,要不然,我一定会陪你好好的玩上一会儿。”陈老三阴翳的笑了笑,高高握起红缨短枪,瞄准了韦东风的脖颈,奋力刺去。
“噗...”红缨短枪刺入身体,鲜艳的血液随即溢出。
但是,韦东风却没有当场毙命。
因为,那血并不是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那血,来自于韦驼子。
没想到,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原本瘫痪不能动弹的韦驼子,竟毫无预兆的扑了上来,用佝偻的身体挡住韦东风的脖颈,替他承受了那致命的一枪。
殷红的血水顺着伤口淌满脸颊,浓浓的血腥味充斥于鼻翼之间。
韦东风呆住了,似是忘记了身上所有的痛苦,忘记了一切,两只眼睛,变得无比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