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死。
但也好不到哪去。
我跟随银沙来到一处看似熟悉的地方,并不是曾经来过,只是这建筑似乎在哪看过,彷佛就是上一秒的记忆画面。
每多思酌一秒,思绪便模糊一分。
真要找出类似的情景,那大概就是在画展闲逛,细细盯着一幅小镇简画,结果忽然就钻进了画的世界里。
而一抬头,就在小镇边上的巨大风车下。
大概是这样的。
......
我把视线从教堂上撤了回来,那个纯白的巨大天使,以及她怀中的机关时钟。
我是真的在哪看过吧。
……
想不透的话可以逃避一下。
我打量着身处的这方小院,正对教堂的好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巫老巢。
银沙环绕的法阵还是直接在后院构成,没有丝毫的掩饰想法,看来不算高危行为……
周围放着的祭品也是青色花儿、古树枝干、还有一些类似夜明珠的东西。
没有骷髅你当什么女巫。
我琢磨了下,最血腥的东西,似乎只有隔壁院子围栏上悬挂的咸鱼......
那无知的鱼瞳,真让人觉得可悲。
......
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死掉之后反倒会比生前还多愁善感。
......
阵中的银沙还在动弹,似乎还有重组人形的可能性,因为这个住房选址的缘故,女巫大概率不是恶人。
但我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被动的等待一下。
我还能怎样,我又不会动,不过这种处境也还好,我并不厌烦。
作为一个曾经的生者,如果化作沙砾在沙漠上沉睡数十万年,那我会疯掉的。
反之跟着骑士、女巫一起行动的话,那就像是在看一场绝对真实、却没有安保的演出。
不会太无聊。
反正都已经只是一粒黄沙,还有何好担忧的,对吧。
......
……
新来者的动静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段叮铃的声响过后,前屋的大门被人推开,是一个面色和蔼的老头儿。
他看着这边阵心上不断交融的银沙,直接放下了手里的菜篮,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看来又是一个知情人。
......
这个故事挺热闹的。
老头、银沙少女、骑士。
就很期待后面入场的演员,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呢?
哦对,异世界的菜篮,有什么好吃的菜吗,我把目光投射过去,结果看见那个老人愣愣的盯着我......
他看的见我?
“你好,时之沙。”
真看得见?
我无暇去理会【时之沙】这样的怪异称呼,况且我又开不了口,这沉默就延续了很久。
......
“咚咚咚~咚~”
那个天使怀里的机关时钟开始颤动,随后放了一段很顺耳的儿歌。
哦你就是我的天使,我对天发誓。
......
我带着解脱的意味抬头看向天使,看向时钟。
跟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同处一地、却回不了话,潜意识之下总觉得自己不太礼貌。
感谢天使。
可第八秒,我怔住了。
此时正是整点,那个机关时钟下的小门自己打开,一排排齐人高的玩具木偶挪移出来。
象征着正午十二点的皇后玩偶,她独自游荡至最前方,随着机关的布置轨道悄然起舞。
我死死盯着她身后不远处的骑士。
按照顺序,那个骑士应该是代表着七点,一共十二个玩偶,这么说早上七点、晚上七点都应该是他出来‘领舞’。
我似乎记得骑士,我隐约知道他的舞蹈动作。
……
皇后我没看过,现在正带着新奇感,看第一次。
她第一次回环的动作是提起裙摆,直接凌空转了三圈半,裙下能看见钮帽、弹簧锢死的底座,皇后为了这个动作,没有做出腿的零件。
等她在这边跳完,就会挪移到另一边垂首示意,最后带着其他十一个玩偶回到时钟门,正好耗时一分钟。
我看完皇后的动作,怔了一会儿,脑海中彻底回想起了骑士的动作。
……
那个骑士。
我确定他应该在第一个回环那里高举长剑,腰部直接拧成半分拆的样式,像个陀螺一样自转,然后再去另一边挥手致意。
要知道现在是十二点,跳舞的只有皇后一个,骑士只是身后的陪衬,跟其他十个玩偶一起呆站着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经历过七点,怎么会知道他的舞蹈动作?
......
时钟门合上了。
玩偶们只有等到下一个整时,才能再次出来,但是代表一点钟的,是另一个没有印象的文官。
那木偶上的男士丝袜,早已被风雨折磨的面目全非,一点都不好看,更不想知道他的舞蹈动作。
……
好吧,我把心绪收了回来,这才想到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被认出来了。
老人的想法我捉摸不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种很稀有的炼金材料,或者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
关键是我没有反抗的能力……
我只能被动等待事情发展,接下来的路是呆鹅一般被动等死,还是大将风范不动如山。
只能看别人是善是恶。
……
看一眼时钟,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
我跟老人等了很久。
少女的身体,构筑完整。
老人搀扶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少女只是一直在笑、止不住的笑、双眼通红的笑。
她笑的很真诚,但我有点怕。
单看下半张脸,那是夹带着肆意朝气的年轻笑容。
而上半张脸。
那满目蓄满的哀伤,明明眉眼上的风霜并不长久,但那轻眉不皱、眼角留温的样式。
活像是个独守半生的孤家寡人。
……
阴阳脸一左一右的话,还挺好看。
一上一下就很恐怖了啊。
……
我还是没法动弹。
少女的裙摆上脱落一团白光,它径直向我飘来。
……
这是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