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史无前例的队伍,真正的敌人,不是南荒。
真正的危险,却在南荒。
刚刚迈出了巴蜀地界,就迎来了第一个考验。
人妖大军,那脆弱的信任,便受到了严厉的冲击。
白卓京,也遇上了生死危机。
无为教,死士,发难。
无为教兵分两路,一路由几名小乘带着元婴修士,与群妖战在一起,群妖死伤不少,却也彻底激发了凶性,撕碎了人与妖之间,那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信任。
另一路,大乘仙师带队,径直杀向了白卓京。
其时,白卓京虽然醒转,但天地神通所伤,又岂能轻而易举痊愈?左秋芳尚且神通未复,白卓京可是伤的更重。四位大乘,借天地角力,魔门天魔史臣,尚不敢硬接,白卓京,可是深深硬抗了下来。
虽然未死,但是重伤无疑。现在的白卓京,手无缚鸡之力,如此形容,都不为过。更何况,无为教,大乘仙师,亲至。
昏迷之时,蜀山掌门、九尾妖狐,皆在身旁护法,无为教无隙可乘。可远征南荒,蜀山掌门不会去,九尾妖狐,要主持大阵,也不会跟着,便留下了这么一个大纰漏。
大乘仙师,历来,只有大乘仙师能够抗衡。
所以,无为教这次发难,精妙无比。
白颍手上无可用之人,那么,她是如何渡过这一次危机的呢?
就凭一句话。
“无为教看重血煞之力,南荒之征,血煞可是不少,无为教,想要么?”
如果无为教可以看到未来的话,他们定然会知道,这看似英明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遗憾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们决定,先留着白卓京,等她征完南荒之后,再取其性命。
就这样,无为教死士,堂而皇之入驻中军,当起了监军,指挥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奔向南荒。可是,有一件事,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路巴蜀大军,可不会听监军的命令。无为教的命令,必须要通过白卓京之口,才能发挥效用。
直接听令与间接听令,就这么一字之差,在某些时候,或许会有着奇妙的差别。
巴蜀与南荒,既可以算作接壤,也可以算作不接壤。只因,两地之间,有着广袤的无人区。
这片无人区,因何而来?历来是众说纷纭。但唯一的共识便是,无人区里暗藏着无数的危险。对凡人而言,是危险,对修行之人而言,亦是危险。从先天境界到渡劫仙师,都在此陨落过。
所以,南荒的修行,与中原的修行,才会那么天差地别。
虽然是无人区,但也称不上禁忌之地。
每年,都有从南荒到中原的商人,将中原的富饶,源源不断地输入到这偏远之处。
每年,亦有许多南荒大毅力者,拜入中原修行门派,亦或是,将中原修行之法,带回南荒。
这片广袤的无人区,或许是探险的胜地,但绝对不是理想的行军线路。
瘴气有毒。
这是巴蜀联军,遇到的第一个问题。
而这个毒,非常奇怪。
有的会中,有的不会。
还有,修行中人,也会中毒。
无为教死了一个小乘修士。
死的不明不白。
简单的说,他是中毒而死,暴毙而亡。
复杂点,怎么中的,是什么毒?皆不得而知。
部队里,中毒的人,不多,不到一成。
凡人有,妖兽有,无为教,也有。
有的轻,不过咳嗽腹泻,挺上两天,便能痊愈。
有的重,四肢瘫痪,行动不能,更有甚者,毙命当场。
南荒,朱雀火云宗,一道让元婴修士中毒的题目,便让大半南荒修行门派,望而却步。
而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无数商人的致富之路,却有能让小乘毙命之毒。
白颍总算明白了,为何,南荒一直是南荒,从来不曾纳入中原的版图。有的事,不是亲身经历,是想不明白的。
巴蜀联军,对毒最为精通的,便是那些擅毒的截门妖兽了。
可是,它们是本能用毒,要道出个子丑寅卯来,却是极难的。
“公主,这南荒,征还是不征呢?”无为教的大乘仙师言道。
“不弄清来龙去脉,我们,还敢前进么?”白卓京回道。
“既然征不了,还请公主配合一下,本座也好回去交差。”大乘仙师回道,言下之意,便是,公主,既然南荒不打了,您老的命是不是该结算一下了?
“百草园,万花谷。想必,以无为教之能,帮我们请个向导,不难吧?”白卓京轻轻一笑。
“公主,何不亲自去?”无为教,可不喜欢替人卖命。
“我这里,除了农民便是妖兽,请的动么?只有无为教的面子,才请的动医道大宗吧。”白卓京双手一摊。
白颍说的不错,百草园,万花谷,是修行大宗,寻常人的面子,他们可不会理,无为教的大乘仙师,只能亲自接下这一趟苦差。
为何,无为教要接下来呢?
一来,还是血煞之力的吸引力太足。二来,无为教也不能平白死了一位小乘真人。这话,传出去,那无为教也太憋屈了,报仇都不知道向哪里寻仇?
“公主,可不要玩小动作哦,本座,去去就回。”
“我一言一行,都在贵教眼皮底下,翻不起浪来。”白卓京双手一摊。
要说普天之下,对南荒瘴毒,了解最多之人,毒头陀若称第二,便没人当得了第一。毒头陀出自南荒,时常往返于南荒中原,亲自试过这毒不知多少次,况且,毒头陀于毒之见地,别具一格,绝非陈词滥调,也不知胜过世上迂腐几何。
无为教,邪派三宗,说是请人,不如说是抓人。可这一抓,便抓出几番波折出来。
自从草仙赵鼎,凭借白卓京一首诗词咒令,成功唤醒楚千浪之后,楚千浪就陷入跟心魔无穷无尽的争夺之战。
白卓京是以楚千浪的半世记忆,封住了心魔,所以,只要楚千浪记忆不复,心魔便永远困在楚千浪的三魂七魄之中,逃离不得。可是,又因为朱雀图腾一把焚秽之烈焰,让心魔重新拥有了控制楚千浪身体的本钱。
心魔可不蠢。
楚千浪不愿心魔为恶,心魔就很听话的,那就不为恶。恶人,便由你楚千浪来当吧。
杀一人,救一人,出这种题目,心魔可是拿手的很。
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楚千浪,你想要救谁呢?
这是丹神宗的两位长老。
她们在合炼一枚丹药,用来配合火灵儿战体的修炼。
药材的事,楚千浪懂,所以,配药的事,楚千浪在参与。
神通的事,心魔也懂,可是,没人知道,心魔也有参与。
事情,就出在心魔身上,他在药材上,种下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在炼丹之时,会汲取丹火之人的生机。
如果是一个人炼丹,或许就惹不出乱子,因为,生机被抽,把这丹药吃了,也就补回来了。
两个人在一起,就出了岔子,丹药,只有一枚,给谁吃呢?
楚千浪想了很久分丹之法,还是心魔主动现身,“好心”提醒,“楚千浪,你可要好好的分,这生机一分开,就可以惠及天下万物了,我觉得,门口的花,枯萎了,是时候再开一波了。”
心魔的这一番高谈阔论,最终,在草仙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能搅动寿命的法术,怕是超出了人界的范畴。
只怕,这丹药一旦分开,这些生机,就会分给天地之间的芸芸众生。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以心魔的手段,宁可信其真。
这法术,有缺陷么?
自然是有的,楚千浪可不是笨蛋,如果,抽取寿命这么简单,当日朱雀火云宗一战,心魔,把所有人的生机都给抽光,那还怎么打?
可是,具体的缺陷是什么?却是难以揣测。
其中的弱点,想必,只有心魔知晓。
况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救谁,也就是说,这颗丹药,给谁吃?
楚千浪脑海里,还回荡着,心魔那猖狂放肆的话语,“我知道很难选,所以,我留了一个月的时间,慢慢选,不急,好好思考。”
两位长老,其中有一位,只剩下了一月之命。而,谁留下,就依靠着这枚丹药来决定。
心魔以七情为食,很聪明,做了这一桩“大事”之后,那股名为憎恶的情绪,可就变成了大餐,更何况,道心种魔,楚千浪,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的,道心种魔。
楚千浪的体内,可蕴藏着仙道秘法,怕是仙界的天选之人。
如果,能把天选之人,变成魔头的话,那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光是想想,心魔就很兴奋,一时之间,心魔便觉得,人间索然无味,还是跟仙界斗,比较惊心动魄,被封印在楚千浪体内,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或许,即便是封印解了,心魔,还是不太愿意出来。
一天,和一个月,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什么区别。
最大的区别便是,心魔可以好好享受,这一个月中,被无助所摧残的滋味,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也是一道佳肴。一天的话,可没有这么享受,只有这么一天一天的折磨下来,才会有特别美好的事情发生。
心魔折磨的人法子可是很多的,在一个完全看不见阳光的暗室里,心魔可以只用水滴,便能将人活活的逼疯。就那么一滴一滴,一滴一滴的水声,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如同凌迟一般,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将意志切割的支离破碎。
心魔的理想确实美好,可是,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前几天,楚千浪不停的尝试着各种办法,废寝忘食。人,忙起来了,就会把什么都忘了,所以,心魔理想的大餐,并没有吃到嘴里。
心魔很有耐心,等,不经历希望,怎么能尝到绝望呢?若不是万般努力,又如何才能认清现实呢?
可是,等啊等啊,等啊等啊,这顿大餐,心魔终究是没有等到。
楚千浪,在第十天,便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将两位长老放在了一个屋子里,屋子里面,布满了无数杀人的毒药,还有,两人寿命所在的丹药。
然后,楚千浪,就拉着冰灵和火灵儿,走出了丹神宗,踏上了寻访巫术之路。
“为什么我们要走?”火灵儿不解的问道。
“因为走了,两位长老,才会是我们记忆中的模样。生死关头,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丑陋。我们会完成她们的遗愿的,还有,我们要向心魔报仇。”楚千浪淡淡地言道。
一个人活,是谁活,还是两个人都没活,已经不重要了,在楚千浪作出决断的那一刻起,两位长老,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屈服于死亡的可怜虫罢了。
草仙看着,两位长老,为了争夺生存的希望,露出了狰狞之相,面目全非,不由得对蝶仙叹道:“这楚千浪,当真出乎意料啊。”
“他不是善人,跟毒头陀一样。”
“但也不是恶人,不是么?我喜欢。”草仙呵呵笑道。
“他不是伪善,亦不惧血污。”蝶仙点头道。
“他可不是那些假仁假义的正道之士,如若不是心魔,我还真想给魔门添一只生力军。”草仙总结道。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我会选择,用理智来描述,楚千浪理智的可怕,甚至,可怕到,反人性的地步。我深深地怀疑,两位长老的生命,在他的眼中,是不是,也成了一道术算之题。”蝶仙,是精通幻术的仙师,而幻术想要大乘,就必须,精通人性。
如果,左秋芳在这里,她一定不会奇怪。因为,楚千浪,从一开始,就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常人不可承受之重。这天地间的血污,如果没有人来打扫,哪里来的光明,又哪里,来的正义。若非如此,他俩又怎么成为,最密切的挚友。
这半世记忆,可不是为了封印颍川公主的感情,而是为了,让楚千浪,卸下背负的重量。只是,没有人料到,不经意之间,楚千浪,仍然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火灵儿蹦蹦跳跳地走着,她青春,阳光,有一些小孩子脾气,她完全不知道,那间屋子,会发生什么,因为,她从来不曾见过,这世间,隐藏着的污秽,是多么黑暗。冰灵,虽然是妖兽,但毕竟不通人性,她所见过的丑恶,不过是朱雀火云宗的少宗主,可是,论起人性,少宗主,也只能算作一个小孩。
楚千浪看着她们携手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句,“单纯,美好,便是这世上最美的画卷。”
我,选择,地狱沉沦,只是为了,将天堂,留给你们。
三人走走停停,遍访巫术之谜。
昔时,楚千浪不通南荒土著言语,故而流浪许久,一无所获。今日,有了火灵儿和冰灵两位正宗南荒人士,语言自然不成问题,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为什么?土著土著,所见所得,不过方圆百寸之间。三人打听了好几个部落,只是得到了许多鸡毛蒜皮的事情,诸如钻木取火,山中猎豹之类的。部落中的大长老,神神秘秘,念念叨叨,或许能燃起几朵火花,引得土著一片拍手叫好。
几朵火星,生个柴火没什么问题,可是,怎么看,这也不像,是能跟心魔抗衡的巫术神通。
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找出个章法儿。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早已见过,巫术神通,朱雀火云宗,朱雀图腾,就是不折不扣的大乘神通。
既然没有线索,楚千浪便想起了百草园的毒头陀,三人,就临时起意,索性,就一同前往百草园而去。
广袤的无人区,是中原与南荒的天然屏障,楚千浪三人,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头扎了进去。
如果生活阅历稍微丰富一点儿,楚千浪就该知道,搭上商人的车队,是一件省时省力的事儿。
首先,没有方位,这是大忌,也是他们前行几日之后,才醒悟过来。
四周,一望无际。东西南北,都是路,却都看不到尽头。
更有沙海蜃楼,让他们东拐西绕,就是找不到。
其次,饮水食物。
按理来说,冰灵乃是小乘妖兽,火灵儿乃是元婴真人,自然不需要饮食,可是,楚千浪,却还是凡人呢?就算饿不坏渴不死,这饿肚子的滋味,也不太好受吧。初时,还有些许野味可以充饥,现在,千里赤地,寸草不生,总不能把沙石嚼碎了吧。
再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与巴蜀大军面临的问题一样,瘴毒,如何处理?不过,现在,这少男少女们,还完全不知道,瘴气有毒。
瘴气确实有毒,但是这毒,以楚千浪的能力,还发现不了。事实上,他也没机会发现了,楚千浪早已经饿晕过去了。既然已经晕了,那么,为什么,楚千浪,还能动呢?
“火灵儿,小心,那不是公子。公子,可不会用神通。”冰灵一把拉住向前的火灵儿,言道。
“小姑娘,眼力不错嘛。我想想,是用明察秋毫好呢,还是慧眼如炬好呢?”楚千浪(心魔)呵呵笑道,“这大乘仙师,竟然败给了一碗饭,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这可是本座见过最好笑的事情了。儒道神通,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道家的封印,可不会出这种篓子。”
说话间,听得楚千浪肚子一阵咕咕作响,“唉,这凡人之身,就是麻烦,本座可是从来都没饿过肚子呀,这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吧,两个小姑娘,你说,我吃谁好呢?”
“我可不怕你。”火灵儿双目似要嘣出火光。
“别,我怕你,认输,投降,吃你们,楚千浪可是要跟我拼命的,这吃不到嘴里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活动手脚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前面有个人,麻烦两位仙子,帮我抓来,本座要开荤了。”心魔呵呵笑道。
“不去。”
“那成,本座亲自去,这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心魔毫不介意,抬手一挥,神通自起,“嗯?大乘仙师?今儿是个什么日子?随便一抓,都是大乘?”
南荒,有那么多大乘仙师么?自然是没有的。那么,这位大乘仙师是谁呢?
“你是何人,竟然阻本座去路。”那大乘仙师言道,那仙师不是别人,正是无为教派往巴蜀之人,此刻,正往百草园请人。
“好好好,本座这词儿,就借你用用,我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心魔心情很好,开起了玩笑。
“肚子饿了?想要吃我?好狂的口气,本座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大乘仙师,可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话说,你这是什么大乘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弱的大乘仙师,火灵儿啊,好好看着点儿,这位,怕是你们外丹道的前辈吧,修为练成这个样子,可真是丢人啊。我看看,玦道人,好的不学,学那小林寺的秃和尚,你以为你只取一个字,就是小林寺了?”心魔嘴皮子功夫也很厉害。
“前辈,一定要打倒他呀。这是坏人,坏的不能再坏了。”火灵儿对玦道人说道,满怀希望。
“本座,玦,敢问阁下是?”玦道人终于唤出了法道真名。
“本座楚千浪,只言片语,荡…平…疆。列阵,魔海怨魂。”心魔摆了摆手,轻言道之,霎时间,天地色变,无数怨魂,自楚千浪体内而出,以四面合围之势,将玦道人团团围住。
“好强的实力,楚千浪,本座从未听闻。”争夺天地元气,玦道人可是全然败于下风,几无抵抗之力。想来也是,如果玦道人能够跟心魔楚千浪抗衡的话,怎么可能被无为教当做死士给抛出来?
“将就吧,虽然确实差了点儿,但好歹也算一个大乘,不过,你这大乘看起来,不怎么香呢?”心魔颇为嫌弃,双手一招,无数冤魂便发起了冲锋。
怨魂及体,可不是一般的疼痛,那是撕裂神魂。
听得玦道人,哀嚎之声,连绵不绝。
火灵儿双拳攥的死死,对冰灵言道:“怎么这位前辈,跟赵前辈不一样呢?好像打不过这个坏家伙。”
火灵儿,可不知道,心魔两场战役,一是对抗蜀山举派之力,二是对抗魔门二仙、朱雀图腾,并儒道大家携五大仙师天地伟力。七魔十仙,都是魔门中叫的上名号的人物,虽说无为教与魔门并称邪派三宗,可是,一个无为教的死士,他凭什么,在心魔面前,掀起浪来?
心魔憋屈了好久,终于,赢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打生打死有什么意思,心魔又不是受虐狂,以绝对优势碾压,这才是战斗的精髓嘛。
酣畅淋漓是酣畅淋漓了,可胜利,未必是胜利。
那么,这浪,是怎么掀起来的呢?
“咚…咚咚”不知何时,玦道人哀嚎之音里,却是有了伴奏,“咚…咚咚”,那鼓声,是军鼓,一声,一声,由轻到重,越来越大,慢慢地,慢慢地,响彻天地,竟然将玦道人的痛苦悲鸣,完全的遮住了,响彻天地。
“咚…咚咚”,擂鼓之音,如同敲打在心口,震得火灵儿和冰灵,站立不稳。
“这玩意儿,我…”心魔扇了自己一耳光,真的是想爆粗口,“我这是犯贱不是,早知道换一招了,怎么会惹这鬼东西。”
这天地军鼓,玦道人不认识,火灵儿冰灵更不会认识,可是,心魔却是认识的,这玩意儿,不是别的,就是楚千浪心心念念,遍访南荒所想追寻的,巫术神通。
人间巫术,乃是洞彻灵魂之术,心魔,是玩弄人心的魔头。这俩要是没点儿交集,说出去,谁能信?当日,白卓京之言并无半分错误,人间巫术,确实能抗衡心魔。
怪只怪,楚千浪访了这许久,也没问出个问道来。怪只怪,心魔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碾压之局,一时竟然得意忘形,忘了这南荒,乃是巫术传承之地。
朱雀图腾,心魔尚且不怕,可这,天地军鼓,心魔为什么会烦呢?
因为,他知道,这天地鼓声,是谁敲的。那是,大名鼎鼎的,蚩尤魔兵。
蚩尤,是不是魔,那不重要,死没死,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天地军鼓,便是蚩尤留下的传承。
人间巫术的传承,跟儒术一样,均是天传地授。
儒道传承,文字不灭,传承不断,无论如何大兴文字狱,万马齐喑之局,百年千年以后,总是能春风吹又生,灭之不绝。
同样的,蚩尤魔兵,乃是怨魂不屈,只要天地下,还有冤屈,还有怨念,它就总能找到传承。是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心魔当然知道,是怨魂之力,勾起了蚩尤魔兵,更知道,玦道人里面,早就埋下了传承的种子。
是的,南荒瘴毒的本质,便是蚩尤传承的种子。
南荒瘴毒,不是单纯的药石之毒,更是灵魂之毒,它们附着在灵魂之上,无影无形,默默地寻找着,天地间,怨气齐聚之人。
因为是神魂之毒,所以,修行中人,亦不能免。因为是蚩尤传承,所以,大乘仙师,亦有覆灭之患。
一般来说,大乘仙师,是很难中招的,可是,玦道人,恰好是个例外。他虽然是大乘仙师,但是,他这大乘仙师,水分是远远多于真材实料的。
心魔一眼看透了这大乘仙师的水分,却没有看透,水分中夹杂着,那么一丝的,不和谐。
所以,天地军鼓,奏响了,蚩尤传承,开启了。
蚩尤选中的人是谁?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体内拥有万千怨魂的,楚千浪。
儒道大家,当真有一语成谶的本事。
人间巫术神通,竟然被心魔,自己给招来了,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蚩尤魔殿,也罢,难得有机会,去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儿?”脚既然砸了,路还得走不是?“这几个娃娃,都带上吧,说不定,能用上。诸天法力,静候吾令,追本溯源,逆向…寻根。”心魔双手结印,呼唤出一道又一道法阵,连绵不绝。
心魔可不会老实呆在这,接受蚩尤巫术神通,再怎么着,也得把蚩尤魔殿揪出来,这跟头,栽一次可以,栽两次可就是笑话了啊。既然蚩尤给他找了事儿,再怎么,也得回敬一杯才对呢。
火灵儿、冰灵、玦道人,深陷阵法中心,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醒来,醒来一看,便处于一个大殿之中,四周鬼怪石刻,面目狰狞,阴气深深,冷冽无比。
“你是?”火灵儿不放心问道。
“是我,楚千浪。”这次,不是心魔了,而是楚千浪本人。
“我怎么相信你。”火灵儿可不会被一句话骗倒。
“说实话,你们几个,还犯不着让心魔说谎。”楚千浪这话,虽然是实情,但是,满打击人的。这几个人,心魔,确实没看上眼。
“真的是楚千浪?”火灵儿将信将疑。
“真的,千真万确。”楚千浪解释道。
“为什么?心魔把身体还给你了。”
“大概,因为这里吧。”楚千浪言道,“巫术神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玦道人,终于醒来,一眼,便看见了,楚千浪,当即便要动手,只可惜,伤的太重,而冰灵也及时展现出小乘实力,及时拦住了玦道人。
“玦道人,我觉得,罢手比较好。”楚千浪言道。
“给我一个理由。”玦道人,从未没有受过如此侮辱。
“两个够不够,第一,你伤的很重,未必胜的过冰灵姑娘。”
“大乘,永远是大乘,你觉得,这位小乘的姑娘,有机会么?”很显然,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
“第二个理由,玦道人,你杀不了我,把另一个我打出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另一个你?”这个理由,其实比较有说服力,只是,玦道人,还没有完全理清楚。
“道长,这可不是坏人,跟先前打你的那个坏人,可不一样。”火灵儿急忙解释道。
“我不会神通。”楚千浪言道。
“姑且信你。”玦道人,相信了楚千浪的话语。“那么,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楚千浪回道。
此时,心魔的声音,却回想起来了,众人皆是一惊。“好笨的玦道人呢,你怎么打打试试?打一打,会有奇迹发生哦。”
玦道人冷哼一声,既然心魔发话了,玦道人可不会自取其辱。
“喂,你这坏蛋,怎么突然发声了?”火灵儿抬手一指楚千浪,当然,她针对的是另一个楚千浪。
“本座心情好,来帮帮忙,小丫头,你可要感谢本座慷慨赐教,不然,我可不会说。”心魔哈哈一笑,想来,已经不在乎,蚩尤魔兵的搅局了。
“嗯,爱说不说。”火灵儿哼了一声,爱理不理。
“恳请前辈赐教。”总算,冰灵姑娘,卖了心魔前辈一个面子。
“那本座就大发慈悲,给你们说道说道,就当教育小孩子了。”心魔完全没有计较火灵儿的表现。
“真话?还是假话?”楚千浪不放心地言道。
“那就得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了。”
“得了,当我没说。”楚千浪可不想纠缠下去。
“那我可就说了啊,这里,乃是蚩尤魔殿,你很幸运,成了蚩尤传人。”心魔解释了一番。
“蚩尤?”
“对,跟黄帝大战的蚩尤,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需要我帮着介绍一下么?不过,我听过的版本太多,也不知道介绍哪一版好?”心魔的心情看起来还是愉悦的。
“不用,蚩尤传承,是什么?”
“蚩尤传承,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巫术神通啰。”
“也就是说,蚩尤传承,能够制衡你么?”
“这么说,也没错。”
“那我就要。”
“想好了?这蚩尤,可是魔道的魁首。你得了他的传承,可就与正道无缘了。”
“能够制衡心魔么?”楚千浪再一次确认到。
“我想,应该是能的。”心魔言道,只不过,从他嘴里吐出来,可信度,着实不高。
“我应该相信你么?”楚千浪问心魔道。
“那就,不要信。”心魔的回答,无懈可击。
“蚩尤传承,需要我怎么做?”楚千浪话锋一转。
“不知道,本座,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儿。下定决心了?”心魔问道。
“我相信,巫术神通,能够抗衡心魔。那样,你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为此?沉沦魔道?”
“为此,沉沦魔道。”
“好啊,我等着呢。”心魔笑得很开心,我很期待,仙界的天选之人,究竟是怎么一个沉沦法儿?当然,这句话,心魔可不会说出口。
蚩尤魔殿,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生物,在心魔沉寂之后,当真是寂静无声。
楚千浪一行四人,除了知道这是蚩尤传承之外,没有任何的指示。
从传承的角度来说,这是极不科学的,当然,蚩尤大帝,当时兵败如山倒,可能,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来做这么多人性化的事儿。
既然一无所知,那么,要找出蚩尤传承的秘密,就只有依靠,楚千浪四人的头脑了。
蚩尤魔殿,恢宏,雄伟,庞大,而又冷冽,阴森。
一根柱子,四人怀抱,都围不过来。
可是,这么大的宫殿,跟蚩尤传承有什么关系呢?
壁画么?文字么?
现在的,跟远古时期,可不一样,没有专业人士的指点,看不懂,看不明,看不透。
阵法么?机关么?
要如何激活呢?楚千浪,火灵儿,冰灵,玦道人,四人之中,能与阵法扯上关系的,满打满算,只有玦道人。
瘴毒,灵魂之毒?
或许,心魔看得懂,用的来,可是,心魔却没有帮忙的架势。
这是一道谜题,需要解开。
怎么解?用脑子。
“玦道人,能看出什么来么?”楚千浪问道。
“这里,我们出不去么?”玦道人可是试探了很久,都没发现,这蚩尤魔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想,得到了蚩尤传承,便可知晓出去的法子,蚩尤大帝,不可能把传承之人,困死在这里吧。”楚千浪想了想。
“这里,看起来像异度空间,又没有异度空间的特性。要说这里是人界,也完全不像。”玦道人一点一点地总结道,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蚩尤魔殿,不是以玦道人这种水平,就能弄明白的。
所以,玦道人接受了楚千浪的提议,决定帮助他获得传承,尽管,他内心并不希望。
“蚩尤,是跟黄帝大战。而黄帝,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八卦,也就是术算之法。”玦道人言道。
“术算,这个,楚千浪会。”火灵儿呼了一口气,终于看到了希望。
“八卦之法,黄帝会,蚩尤,可不会。所以,这蚩尤魔殿,绝对不可能按照易经算数来推演。”玦道人补充道。
“那不是废话么,白高兴了。”火灵儿噘着嘴。
“不,玦道人提醒我了,蚩尤魔殿,不能按照易经八卦演算。”楚千浪言道。
“对,也就是说,我们目前知道的,所有阵法常识,在这里,都不适用。”玦道人,得出了结论。
“说了等于没说。”火灵儿听他们绕了半天,得出了一句废话。
“我想,公子他们说的,并不是废话。”冰灵不愧冰灵,冰雪聪明。
“什么意思?”火灵儿问道。
“意思就是,我和你,不懂阵法,也不懂术算,反而成了最大的优势。”冰灵指了指自己和火灵儿。
“对,就这个意思。”楚千浪和玦道人均点了点头,充分肯定了冰灵的意见。
“好呀好呀,看我火灵儿的。”火灵儿刚刚听懂,可能,也没太听懂,就开始兴奋起来,那感觉就像,拯救世界的任务,就落在火灵儿身上了。
火灵儿破阵的法子,那就是胡来。
这个石刻碰碰,那根柱子转转。
摸摸魔人的眼珠,动动兵士的刀剑。
要是中原的阵法,也不知道在鬼门关上走了多少回。中原阵法,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杀机重重,一步踏错,便是覆灭之患。没看懂,可不能乱碰。
蚩尤魔殿,毕竟是传承之所,自然没那么多要人命的陷阱。南荒,某种意义讲来,也可以算是蚩尤遗脉。所以,火灵儿这误打误撞,火急火燎的性格,说不定,倒正合了蚩尤的口味。
所以,楚千浪和玦道人,看出点门道来了。当然,火灵儿依然玩的兴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玦道人和楚千浪不得不拉住火灵儿,向她解释,魔殿,或许能够打开。
首先,先把所有兵士,朝向一个方向。
在蚩尤的国度里,这是万众一心。
其次,再把所有的妖兽,先全部转向兵士方向的反向。
这是,抗争。
接着,再全部反过来,与军士同向。
这是,降妖伏魔。是的,降妖伏魔,不是,诛妖屠魔。
这么繁琐的步骤,当然是楚千浪四人,一个一个,慢慢地,试出来的。
洞中无日月,时间久了,也试出来了。
紧接着,蚩尤魔殿,就亮起了八束圣光,在无尽的阴暗冷冽之中,显得那么光明,神圣。
看见圣光,玦道人和楚千浪,终于肯定了,先前的努力,是正确的。
八束圣光,是第二道题目。
这道题,比第一题,可快多了。
四人,通过各种物事儿,将光进行折射、反射,终于,八光聚焦在一点,聚焦于一面战鼓之上。
为什么这题简单,因为,魔殿大多是石刻,能反射圣光的物事儿,着实不多。
光聚于鼓,那鼓声可就响起来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