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山上时已临近傍晚,陆思温给的地址是一间小木屋。彼时,金色的阳光洒落,许年年在木屋门口不停踱步,忐忑极了。
她害怕推开那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木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极不像女生的女生,许年年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请问,这里是孟庆霖家吗?”
对方抬眼时许年年看清了她的容貌,大概十八岁左右,是极具侵略性的一张脸,与她干净利落的寸头极其不符,却显得莫名帅气。
面对陌生来客,孟颜梨却神色如常,她随意扫了许年年几秒,语气淡淡的:“对,他是我爷爷。来问诊的?”
许年年点头,又摇头,继而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孟颜梨想了想,没解答她的疑惑,而是说:“昨天也有一个男生想来找我爷爷说这个事情。”
许年年:“啊?”
凭借记忆,孟颜梨又清楚地描述出了男生的特征,然后说:“十六七岁的样子,找过来时他似乎很焦急,问的也都是和几年前那场手术后遗症有关的事,我爷爷不认识他,因为那都是客人的隐私,所以不肯告诉他。”
“然后他直接跪了下来求我爷爷,我们当时吓了一大跳,我爷爷于心不忍,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不似作伪,便跟他讲了当时的一些事情。”
一时间许年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内心五味杂粮,恰巧这时孟颜梨把手机里拍的男生的照片给她看:“刚开始我爷爷怕他别有所图,还特意叫我拍了一张照片。”
手机屏幕上,她熟悉的男孩一身白色大衣,光影交错映着他的半边脸,眉间是掩不住的急躁。
几乎是一瞬间,许年年就认出了这是时余。
他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想必许年年内心再清楚不过了。
思绪飞离间,不知何时门内又出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孟颜梨喊:“爷爷。”说着就去扶孟庆霖。
许年年的精神一度高度紧绷,此时听见这声迅速转头,对上一双浑浊而苍老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许年年觉得这双眸似乎能透过一切看世间万物。
孟庆霖正一步一步走过来,到了许年年跟前,他笑了笑:“小姑娘,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许年年从出生起就有一个毛病,使得她体质异于常人,分外虚弱,动不动就染上各种疾病,还很难医好,陆思温寻医问药了很久都未能彻底治好。
直到某次,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位老中医,称他百病可医,陆思温没抱多大希望地找到了孟庆霖,却意外得知女儿有治好的可能。
手术安排在了八月份,刚巧是许年年幼儿园毕业的那个暑假,孟庆霖当时也只有七成把握,还很可能会有后遗症,但陆思温再三央求,只好冒险一试。
结果病治好了,许年年却患上了阶段性失忆,当初是把除了陆思温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忘记了,过了很久才把人重新认全。
由于许年年做手术前一直都很讨厌自己这个病,陆思温索性编造出了一个车祸,把记忆缺失归根给了车祸。从小到大许年年也不疑有他。
夜色渐渐蔓延,孟庆霖讲完往事,咳了好几声,孟颜梨担心地看了看爷爷,他摆摆手:“不碍事的。”隧看向许年年:“所以你这次来是…?”
许年年抿唇不语,出声时嗓音异常沙哑,“我就想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记忆?”
闻言,孟庆霖反应不大,似乎早就料到,他说了和昨天给那个男生一样的话:“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若是想记起是很不容易的。必须有人帮你回忆,最好是你失忆前常常和你呆在一起的人,慢慢的就想起了。不过有一点,我不能担保能不能记起全部,毕竟这样的案例太少了。”
许年年认真记下,离开时很真诚地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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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很暗了,回镇上时路边的小店大部分都关了,街上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人,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和星星。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许年年漫步在街道上,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在到达悸然小区时,她并没有回到自己家,而是在时余家门口站定,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时余,他穿着居家睡衣,不耐烦地拉开门,刚想发脾气,却在见到来人后愣住,默默念叨了一句:“我怕不是在做梦…”
还没等他思索个所以然来,女孩突然出乎意料地抱住他,时余感受到怀里温热的触感,一动也不敢动,彻底僵住了。
连手心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汗。
许年年吸了吸鼻子,闷闷的:“抱一下。”
时余还没搞清楚状况,想着反正是在梦里,须臾后也回抱住许年年。两人都没说话,紧紧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许年年松开手,语气带着些哄,“乖,去睡觉。”时余很执拗:“我不要睡。”
许年年皱眉:“为什么?”
“我睡醒之后你就要不见了,”时余再次钻进她怀里,喃喃道:“好不容易才梦到你,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许年年先是怔了下,随即眼睛发酸,她忍住泪意,“我不会走的。听话,睡觉。”
男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哽咽,黑夜中,他忽然变得很脆弱:“骗人。你肯定会走的。”
你那时候也这样说的。
可你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