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心里的念头有了动摇,脸色也会跟着和宽起来。樱子不再紧绷着脸对着张怀军了,他说话的时候也会给他面子搭搭腔,最重要的是,当他向她求欢的时候,她不再抗拒,两人慢慢找回了初婚的激情,夫妻生活一和谐,很多事也跟着顺畅起来。后来,过年的时候樱子也会带着孩子跟张怀军回婆婆家了。一家三口的生活看起来越来越幸福。
有一天,闺蜜打来电话,约樱子星期天去市里面的大商场买衣服,樱子说,没时间啊,那天是我婆婆生日,要去乡下呢。你还给她过生日?闺蜜很惊讶,这些年樱子家里的是是非非,这些年樱子又上班又带孩子的辛苦,闺蜜是看在眼里的。她天天不用上班,只是带带孩子,做做家务,已经觉得很累,所以她总是说,不知道樱子每天是怎么过来的,看着文文弱弱,竟然这么能抗事。人啊,逼到绝处,总是能扛过去的。世上没有什么真正过不去的坎。
儿子已经九岁了,婆婆当年“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带”的话还清晰依旧,樱子有时候想:我还是不够宽容,不够大度,嘴里不说,心里却总还是记着。其实认真想想,老一辈也真的没有义务给下一辈带孩子。她只是没有帮自己而已,难道拒绝帮助别人不是她应有的权利吗?作为儿媳妇,固然在法律上也没有赡养婆婆的义务,但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小家,为了自己心安,略微尽一点孝心还是应该的。
婆婆渐渐的老去,变得喜欢在厨房跟樱子絮絮叨叨的讲话,而樱子总是静静的听着,并不搭什么话;婆婆看她的眼神变得亲切柔和,而樱子总是尽力回避,不跟她的眼睛对视;婆婆每次从菜园里摘来大把大把的蔬菜、从罐子里掏出一袋一袋的酸菜、腌菜,将车子塞得满满的,这时,她就会很欣慰,而樱子总是说这个不要那个不用,甚至有些不耐烦;婆婆听到儿子叫她“奶奶”,脸上笑得像盛开的菊花,喜颠颠的拉着儿子上街买吃的;婆婆开始经常跟公公闹气,一点很小的事情可能都会惹得她大发光火,要挟着说不跟他过了;婆婆总是坐着一个人发呆,或者走进房间又忘记干什么了,口中喃喃自语“唉,老糊涂了”;生病了,叫她去医院又不去,樱子看出来她想自己陪她去呢,但樱子做不到,常常是给她钱就了事,没有亲亲热热的一个人陪她去过......
是的,婆婆老了,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樱子能感觉到她心里想跟自己解释什么,而樱子,从不给她机会。每当提到孩子小时候没有人带,樱子就会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这是她内心一个硬伤,她不想触碰,想想当年累得晕倒在市场上那次,樱子的心就忍不住痛;想想儿子整夜哭闹无法睡觉,樱子忍不住扇了他一个耳光,竟打出儿子的鼻血来了,樱子就心如刀割;想想为了教会孩子自己吃饭,狠心不去喂他,以至于儿子饿了整整四顿,樱子就伤心的闭上眼睛.....这些日子,樱子不是以前的温文尔雅的自己,樱子想自己这辈子是忘不了了。樱子不想听婆婆解释,她知道,婆婆想解释清楚,以期得到谅解,可樱子从不肯给她机会。这些年,她们婆媳就这样“相敬如宾”,这不是好事,一家人执宾客之礼就是生分了。可樱子,做不到跟婆婆亲亲热热。
婆婆常常流露出一种希望,希望得到一个保证,保证樱子两口子会一直孝顺与她。但是,樱子宁愿多付出行动,也不愿说这一句好话,让她放心。不是不愿意说,是真的张不开口。只是婆婆在说嫂嫂的不孝的时候,善良的樱子最多应一句: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不是还有我们吗?这时,婆婆的眼睛就亮起来,脸上也明朗了许多。这应该是自从儿子出生以来,樱子对她说的最亲热的话吧。亲热的话用反问句来表达,实在是有不耐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