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很好！”
白老显然没料到这位大军主将竟会跟自己这样一个软钉子，转念一想，心下倒也有些了然。自己所在的组织向来与军中大将不甚和睦，那位主子又因大都之事，不能亲来，这些自视极高的军中大将自然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左将军兼客省副使哈刺答将军是吧？老夫位卑言轻，也许多说无益！那，就请哈刺答将军好好想想，如何给郡主一个交代吧！”
说罢，长袖一甩，收起羊皮纸画像，白老冷哼一声作势便要往厅外走去。
“白老请留步！可否将画像留给本将军！”
听到对方抬出郡主威名，哈刺答心下终于稍稍有些忌惮，连忙躬身恭敬说道：“本将军这就传令下去，遍寻整个战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定会替郡主找到此人！”
“三天！至迟三天，如果还没此人消息，那就请哈刺答将军自己当面给郡主一个交代吧！”
白老回身冷冷一句，将手中羊皮纸画像径直丢了过去，接着便转身悠然离去。
“还愣着干嘛！等死啊！让军中工匠画师将此人画像临摹一百份，不，一千份，分发下去！出动所有不用当值的铁骑，搜寻整座濠州城！还有，南门外的山谷也一并搜寻！就算你们把这人砍成肉泥，也要把他给本将军刨出来！”
转身扫了眼兀自有些愣怔的手下大将，哈刺答心头没来由一阵怒火，劈头盖脸一阵叫骂。
“是，将军！”
大将们轰然领命，纷纷转身大步离去。一名贴身副将却上前迟疑低声道：“将军，据左军汇报，昨夜乱战，有不少红毛趁乱突出重围！这该如何……”
“那就派精骑给老子追！就算追到大都，也要一个不少地给老子全部追回来！”
气急败坏的哈刺答沉声打断一句，便铁青着脸大步离去……
濠州东面密林，某条泥泞山道上，一支衣甲破烂人人带伤的红巾残兵，缓慢无力地向东蠕动着。
经过一处缓坡时，躺在担架上的毛贵忽地一骨碌滚落在地，在护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跌跌撞撞连爬带滚上了山头，朝着早已沉寂下来的那片谷地战场，猛地跪了下来。
“袁兄弟……”
慎人腥红血泪顺着这位山东大汉宽厚脸庞无声淌下……
三天之后，旧县附近，一座无名村落旁的某间小庙内，袁毅缓缓睁开疲惫沉重的双眼。
“我艹，老子这是在哪儿？”
四下陌生环境让袁毅皱眉迟疑，心头问号刚起，小庙破烂木门便被一双柔荑轻柔推开。
“啊，袁公子你终于醒啦！”
一袭白裙带着欣喜欢叫，风一般卷到袁毅身前。
“袁公子？你是在叫我？你你是何人？”
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俏脸脸庞，袁毅忽地觉得自己脑袋像是被人用利斧狠狠劈开一般，撕心裂肺的剧痛，差点让他当场又昏厥过去。
“我我到底是谁？啊……”
“袁公子你冷静一下，我是黄雪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眼见袁毅抱着自己脑袋，痛苦地在干草铺就的板床上翻滚哀嚎，黄雪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竟是下意识上前一把将袁毅脑袋抱在怀中，秀眸溢着清泪，喃喃轻声唤道：“袁公子你别这样，别这样好吗？我好怕，真的好怕！”
大概是酥软沁香的怀抱起了作用，听到黄雪那如诉如泣的轻唤后，袁毅渐渐停止了挣扎，有些涣散的目光，盯着头顶朽木横梁，嗫嗫开口道：“我我到底是谁？”
“公子，想别想你自己是谁了好吗？来，快起来，喝口热汤暖暖身子！爷爷说，你重伤未愈，不能乱吃东西，这罐灵芝汤是给你补补元气的！”
啜着清泪，黄雪强颜欢笑地扶着袁毅坐起，端起身旁陶罐，一木勺散着浓郁药香的清汤便举到袁毅嘴边。
一口口木然地咽下送入口中的汤药，袁毅原本惨白如纸的长脸渐渐泛起一层隐约淡红，而像是失魂落魄的双眸却依旧散淡无光。
只不过，一个声音隐约在他心底响起。
“这女子好生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画面，这汤药怎么也那般熟悉……”
片刻后，吃完加了安神药的灵芝汤的袁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黄雪细心地给袁毅盖上缀满补丁的一领棉被，听着身后轻盈的脚步，没来由地一声轻叹。
“雪儿，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天老爷子自有他的规矩，若一味强求，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黄思邈淡然无波的苍老声调在破庙廊柱间回荡，黄雪芳心微微一震，款款转身，那对秀眸再次恢复了惯有的明亮。
“爷爷，你不也曾跟雪儿说过，事在人为吗？”
黄思邈老脸一滞，旋即苦笑道：“事在人为并不代表着，人定胜天！当然，在天老爷子允许的某种限度下，人力的确可以稍稍改变一些事情本应有的轨迹！”
顿了顿，黄思邈轻声来到草铺板床前，枯瘦指节搭住袁毅右手手腕脉门，老眼一闭凝神片刻，却又是一声轻叹。
“除了脑部暗伤之外，袁公子体内其他地方伤势倒恢复的相当之快，现在的确无性命之忧！可惜啊，你爷爷我虽然一生酷爱医术，但对于脑部之类要害地方受创，平生着实未曾遇到过半例！眼下，除了一些常用药石之外，爷爷真的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可以在短时间内，帮助你的袁公子恢复记忆！”
听完黄思邈一番长论，黄雪秀眸忽地一暗，转身帮着袁毅重新盖好破旧棉被，语气里隐约透着股淡然绝望。
“尽人事安天命吧爷爷！就算袁公子记不起自己是谁，记不起我是谁，只要他好好活着，就什么都好……”
看着自己心爱孙女如此模样，黄思邈不由得老眉紧皱，却是无可奈何。默然片刻，黄思邈忽地记起自己在某本医典上曾经看过的一些案例，心头忽地一动。
“雪儿，或许，并非没有一丝一毫希望能让袁毅恢复记忆！”
听到黄思邈突兀的话语，黄雪恍然转身，秀眸竟是再度明亮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