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斩”字，犹如一道惊雷在山谷间轰然炸响！
连同牛霸天三人在内，所有山匪军兵们皆是如遭重击一般，愕然僵在原地。
“中军护卫，立即执行军令！”
满脸肃杀的袁毅又是厉声断喝，心头一震的那些护卫们面面相觑一阵迟疑。虽被袁毅选为中军护卫甲士，可这些山匪军兵本就没有令行禁止的习惯，面对这位上任新官要断然斩杀昔日在同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包括这些中军护卫在内的所有山匪军兵们，皆是一脸震惊茫然地将目光投向牛霸天。
“大当家的冤枉啊！他凭什么杀我？我束老六自问对山寨、对大当家的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凭什么要斩老子！老子不服！”
醒神过来的束老六拼命挣扎，冲点将台上愤怒嘶吼着。
“袁兄弟，束老六虽然有错，但他好歹也是山寨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否网开一面，让他将功赎罪？”
牛霸天也是一脸煞白，他怎么也想不到，整编后第一条训练，袁毅就要拿这位曾也是山寨里一员悍将的束老六开刀。
“大哥说的在理！袁司马，我龙虎军才刚刚成立，若因为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而断然斩杀一员悍将，着实有些不太吉利啊！”一旁的秦山，虽然对袁毅这种“小题大做”的行事手段心下颇有微词，可也不敢当面顶撞，只抬出牛霸天来当自己的挡箭牌。
“不轻不重？”袁毅冷冷一笑：“敢问大哥，若适才是战阵之上，军情危急，急需众将士齐心用命，偏有此等人，无任何理由故意拖延不到，以致我军因此而致惨败，那，又该如何处置？”
“这……”牛霸天愕然一滞。
“大军行止，自当令行禁止！有人视军法为儿戏，难道不该重罚？先秦法家大圣商君曾言，有功不足补过！即便此人曾立下何等功法，一朝触犯军法，便当依法处置！”
铿锵直言掷地有声，袁毅说罢忽地回剑入鞘，双手一捧，将长剑递到牛霸天面前，肃然正色道：“若大哥不想拥有一支足以纵横天下的锐旅，依然想用匪寇之流恩威并施的法子统领龙虎军，那恕袁毅不才，自愿辞去中军司马一职！只愿大哥日后，不要后悔今日之断！”
“大胆袁毅，你竟敢威胁大哥！”秦山鼠眼一闪，尖声厉喝道。
“大哥，此人居心叵测，定是想要除去忠于大哥之人，好为他自己谋求……”台下的束老六，心下一动，连忙跟上急吼吼地怒斥袁毅。
“袁兄弟，俺是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这里毕竟都是一起刀口舔血过的生死弟兄，凡事不用如此太绝了吧！”一直讶然瞪着牛眼的胡两刀，也连忙开口劝道。
“是啊，没必要啊！都是一锅吃饭的兄弟，错了再改就是！”
“对，至于因为一件小事，就要刀口见血吗？有点太没人情味了吧？”
一时间，台上台下一干山匪军兵们纷纷开口嚷嚷起来，言语之中，对袁毅的铁血手段颇有微词。
“大哥！袁毅只一句话，若是他日袁毅也触犯了军法，大哥同样可以对袁毅决不留情！”一脸冷峻的袁毅，似是根本没听到耳旁乱哄哄的叫嚷，凌厉的目光紧紧盯着牛霸天，一字一顿慨然沉声说道。
在准备重整山寨之前，袁毅对这些散漫惯了的山匪，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深知若雷霆铁血的手段，是绝难将这群乌合之众，整合成一支精干锐旅。只不过，他也没料到，初次集训，便遇到如此棘手之事。
秦山说的也没错，袁毅的确是在逼牛霸天表态。身为这支山匪军兵统领，若牛霸天也不赞同袁毅铁血治军的手段，那袁毅便会毫不犹豫断然离去。他绝不会为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浪费自己一腔热血。
“都他娘给老子闭嘴！”
面对袁毅的绝然、手下们的愤怒，牛霸天脸色先是一阵阴晴不定，瞬息间却忽然铁青阴沉下来，一声滚雷般怒喝，让整个校场骤然沉寂下来。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他娘的还以为自己是一群只知道劫道拦路打家劫舍的盗匪吗？誓师大会之前，老子不是曾说过，愿意留就留，不愿意留，老子牛霸天也绝不强求！但他娘的谁要以为留下来，就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散漫为所欲为，老子就第一个劈了他！”
连连高声怒骂，牛霸天国字脸逐渐涨红，扬着脖子几乎是吼着训斥道：“没听见袁兄弟说吗？当兵的，就要令行禁止！违了军令，别说就是老子我了，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他娘的得给老子伏法！”
吼到最后，牛霸天双目赤红地跳下点将台，抬脚就将愕然僵在原地的束老六踢了个狗啃食。
“还愣着干嘛，给老子把这混蛋拖出去，斩了！”牛霸天冲一旁愣怔的中军护卫瞪眼怒吼道。
吼声落地，众护卫们心头再次一颤，终是不敢违抗牛霸天将令，一窝蜂将束老六推出校场。
“牛霸天，你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小人，老子瞎了眼跟了你！姓袁的，你他娘的就是个畜生！我束老六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终是难逃一死，被踉跄往外推的束老六，用尽自己所能想到所有恶毒词汇嘶吼怒骂着。
“袁兄弟！”愤怒的叫骂声渐渐远去，牛霸天转身跳上点将台，双目兀自赤红，一脸郑重地对袁毅躬身行礼道：“我牛霸天先前愚钝，差点就犯了妇人之仁的毛病，还请袁兄弟见谅！我牛霸天对天发誓，自今日起，龙虎军上下，悉听袁兄弟军法，谁若胆敢挑战军法之威，那束老六便是前车之鉴！即便是我牛霸天自己，也绝不例外！”
“大哥言重了，快快请起！”
牛霸天一句话便等若将龙虎山寨上百号人的性命，悉数交给袁毅。心下感动，双眼潮润的袁毅连忙收起手中长剑，上前扶住牛霸天。
“啊……”
便在这时，校场外陡然传来束老六临死前的一声凄厉长嚎。不小片刻，匆匆赶回校场的中军护卫们涌到点将台前，一名护卫什长头目，抖抖索索地捧着用木盘盛放的一颗鲜血淋漓面目狰狞人头，颤声报道：“启禀将军，束校尉已经伏法，请将军验明正身！”
浓浓的血腥味随着严冬寒风四散飘开，所有山匪军兵们梦靥般看着面前情形，一个个愕然张着嘴，六神无主地僵在原地。
恐惧、茫然、震惊等等各色目光，齐刷刷地盯向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还有台上依旧面若冰霜的袁毅，直若是看见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般。
“大哥！束校尉虽不是战死杀场，但念起以身试法，有警醒全军之功！袁毅请命，厚葬束校尉，并为其家人发放双倍抚恤金，以慰其在天之灵！”
袁毅的言行举动再次震撼了在场山匪军兵，亦是让牛霸天等人微感讶然。不过转念一想，牛霸天心下不由暗赞袁毅高明。
先是铁血立威，继而慷慨重赏，如此赏罚分明，即便其他山匪军兵们心下再有微词，也断然再向袁毅发难。
“袁司马英明！”
台上人群中，突兀传来一声高喝，恍然醒神的众匪军兵们，连忙跟着参差不齐地高声叫好起来。
“理当如此！但凭袁司马处置！”
牛霸天心头一松，目光中隐约闪过一丝感激。力排众议，断然斩杀束老六，虽深知袁毅的铁血手段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可牛霸天还是担心麾下众匪们会因此而心生怨恨，乃至为日后埋下隐患。好在袁毅此举，也算做了稍稍弥补，一定程度上挽回了即将失去的军心士气，山匪军兵们的高声称赞便是铁证。
“末将替束老六及其家人谢过将军！”袁毅面无表情拱手一句，转身便高声传达下厚葬束老六的军令。
“诸位，束校尉之事已算了结！眼下，对于三遍号角迟到之人，我想也应该有个交代！”
拄着长剑继续挺立在风雪之中，袁毅瘦削身形在众匪军兵们眼中，俨然高大起来，甚至隐隐已经盖过牛霸天三位山寨原先的头领。
“愿凭袁司马处置！”
犹若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山匪军兵们，竟是罕见整齐划一地大吼道。
“好！我龙虎军日后是要成为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之劲旅，故而所谓法不责众，并不适合我军！为示惩戒，所有迟到之人，立即绕校场奔跑五十圈！”
袁毅的军令尚未落点，台下原本心下惴惴不安的众匪，无不面露狂喜，参差不齐连声叫道：“我等愿服军法！”
喊声未罢，不待军务司马点名，便有迟到的山匪军兵们，争先恐后地绕着校场撒腿狂奔起来。
看着手下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绕着校场狂奔，一直紧绷心弦的牛霸天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这才发觉额头渗出的冷汗竟是一片冰凉，悄悄伸手捅了捅身前袁毅，压低声调含笑道：“袁兄弟高明啊！”
“大哥，我可不傻！杀一儆百，有一就足够了！要真把你的手下全砍了，那你不得第一个活吞了我！”袁毅冷峻长脸，露出一丝会心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