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主宾房达还需从祭桌上取下祭肉,将其郑重赠予正宾林大人及赞宾陆瑜谨,再亲自将这二人送至宗庙之外,敬酒,以表示感谢。
如此,此次冠礼才算是完全结束,其见证了开节王府二殿下房湛的成年,昭示着他从今以后,将要开启属于自己的成人生活。
在场的众多客人按照惯例,向方甚送上祝福,而后便离开宗庙。
若是常人加冠,到此也就算结束了,然而由于联系上了“开节王”这三个字,于是众人在结束之后,无需立即离开,还应继续在开节王府内举行宴会,以答谢今日他们的到来。
这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宗庙里的事情一结束,便是宾朋满座,人头攒动,顿时,整个开节王府里好不热闹。
方甚自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作为今日的主角,他断然不能缺席,到宴会中四处走动,对来此的客人寒暄几句,敬上祝酒,作为答谢的同时,也算是混混脸熟,让大家都见见他这位二殿下,毕竟从此以后,他要靠自己立足。
其中尤其须重视的,便是陆家的独子,也是他今日的赞宾——陆瑜瑾。
为着他的冠礼,陆家这位少年英杰特地从地方任上归来。
二人年纪相当,身份地位又极是相近,将来注定是扛起两家的肩膀人物,因而在此相见,免不了一番交谈。
从今一早算起,筹备、迎客、加上冠礼的过程也耗去了大半的时辰,在其结束时,已是中午过后。
而如今这一个宴会持续了大半天,直接开到了晚上,早有准备的下人们点燃灯笼、蜡烛,把个黑夜映照得亮如白昼,王府里依旧热闹个不息。
到了这时,方甚今天的事情算是办的差不多了,因此难得地从人堆里解脱出来。
虽说每次祝酒很少,但架不住人多啊,因此他喝得也是微微熏醉了,找了个不被人注意到的墙边倚靠着。
到了现在,自己大概也可以抽身离去了吧。
一想到此,他酒醒了大半,四周瞄了瞄,趁着没人注意,寻了个后门,快步出去了。
如今的府中忙忙碌碌,他又刻意避开人群,一路上自然没人发现,只是他饮酒过多,而天色又晚,走起路来不像白日那般稳健。
去湖边吗?
他的脑筋都转得都有些慢了,但还是细细地斟酌着:府里的大湖边,一片空旷,景色宜人,倒是晚间吹风的好地方,只是……
现在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若是到了湖边,一不小心失足跌进湖里,虽然还不至于淹死在里面,但这么丢人的事情,可比淹死他难堪多了。
而且在之前的布置中,那大湖边也是十分重要,专供宾客们晚间在此赏玩。他若是去了,恐怕也是免不了被烦。
看来要躲个清静,也只有去府里的东北角,到自己的那处花园里去。
这开节王府,大门朝南,北面是房宅,厢房在东边,西面又有个湖泊,虽是巨大,但若是熟悉了,往往无处可去。
只有府中的东北角,连接着后山,地处偏僻,人为的痕迹较少,尚有许多自然景致。他闲来无事时,也曾在那里开片地皮,种些花草,自娱自乐。
心中打定主意,他便向着那里走去。
王府里虽是一派盛景,但不同地方也各有差别,就如现在,他越离开中央走向东北,周围的灯火就越是稀少,人也更加罕至。
远远的,到了那处花圃的外围,晚风吹来,一股淡淡的花草香随风沁入他的心脾,令他精神为之一松。
也亏了他平日里能有此闲情逸致,专门到四周的山上转转,还挖了不少花花草草回来种在这里。
其中尤以兰花为多,因此现在这花园中,春夏秋冬四季开的兰花都有。
如今正在散发香气的,便是专门在冬日里开放的寒兰和墨兰。
他还没上前,隐约之间,却看到一个身影似乎飘荡在那片花丛中。
这大晚上的,附近又没人。远远看去,那身影着一身素净的衣服,让他心中升起丝丝凉意。
方甚对于鬼神之事,一向是半信半疑,也从来不曾理会过。若是在平时,他心有顾虑,早已离开,而偏偏这会儿他酒壮怂人胆,却是非要上去看看究竟。
“喂,你小心点儿,别踩着我的花了。”
……
林沂雩今日跟随父亲与大伯,去参加开节王二公子房湛的冠礼,今日的开节王府,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她一个女子,自然只是在外围远远地看了几眼。
至于稍后的晚宴,她就更不想参加了,好在今日对林家的关注,几乎所有都被她的大伯与父亲吸引了,加上她又是女儿身,才有幸不被纠缠。
仪典未曾结束,她自是不得离去。
只是这诺大的开节王府,到处都是人,她循着人少的地方,不久便到了一个兰园。
此时晚风轻拂,她正在其中轻轻走过,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喊叫,语气之间甚是无礼,她却感觉那声音隐隐有些耳熟。
她转过身来,只见那人三步一摇、五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她立即认出了他,只是他此时身着一身锦衣,仔细看来,那花纹、那图案,居然是……
这地方一片漆黑,方甚正好酒劲上来了,眼前天旋地转,艰难地走上前去,歪着头,着实是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不太肯定地说道:“林沂……哦,是林姑娘你啊!”
方甚看来,大约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容颜绝美,至于气质什么的,此时的他哪感觉得出来,凭着残存的一点印象,才大概认出来,应该是与自己在国会山前长谈的林沂雩了。
真是可惜,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
他瞪大眼睛,却依旧欣赏不到心中的绝美姿色,十分遗憾地想着。
“见过二殿下。”
对面之人却是十分庄重地对他见礼。
而后便再没有言语,二人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气氛。
方甚隐隐之间,感觉到不太和善的目光,这倒令他奇怪了。
哦,对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上次和人家相见,可是自称方甚的。
而现在,他的身份人尽皆知,“方甚”多半会被认为是假名,此事恐怕大有欺骗之嫌。
一相到这件事,他连忙解释的着:
“林小姐,上次见面,我说我叫方甚,我……,你……,嗯!”
方甚真是怨死自个了,怎么平白要喝那么多酒,这会儿连个像样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二殿下无需解释,你如何行事,自然与我无关。”
方甚感觉到,林沂雩真的是有点薄怒了,言语之间也不再自称为“小女子”。
毕竟欺瞒这种事情本就可恶,还发生在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你别生气啊!我真没骗你,我……我……我最喜欢别人叫我方甚了,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一时之间,他也没办法好好解释,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房湛这个名字,对开节王府始终有着一丝隔膜吧。
但他又不是口灿莲花之辈,情急之下,只有这样笨拙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她相信不相信。
“殿下也爱兰吗?”
听完他的解释,林沂雩半天没有说话,再一开口,却是这样的话题。
至于称谓,既不是冷冰冰的“二殿下”,也不是从前的“方公子”,显然对他的解释还是半信半疑。
既然开口了,是不是就是原谅我了?
方甚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许,借着酒劲,他大言不惭地说道:“那当然,这可都是我在附近的山上挖回来的。”
“空谷幽兰,这兰花自当生在幽谷里,才显其淡泊之志,如今多少失了些本来的风尚。”
林沂雩淡淡言道,颇有些惋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