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位置的丁加从副驾驶前面的置物箱里拿出一包未拆开的小苏，正在拆开的时候，丁加喉咙中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吃了抹布一样地恶心，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紧急的从双肺伸出直贯胸腔的咳嗽，久久不能平复。看来是最近烟抽得过多，慢性咽炎估计以及转化为急性咽炎了，丁加心想。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何尝不想同时拥有工作与健康呢？但在工作与健康冲突之间，大多数人往往会舍弃健康拥抱工作，而这也正是这个国家一直平稳运行、快速发展的主要原因，无形之间，舍弃健康的人成了国家发展的基石，同时这个基石是牢固的，因为它拥有着尽职尽责的灵魂。
轻轻拭去眼角余泪，丁加发动汽车，准备调头回新区公安局，那里还有许多事项等着自己处理。身后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刺啦一声，汽车稳稳地停在左侧窗户旁边。
“怎么还没走？”方宇从车窗中探出头。
“马上就走，刚抽了一支烟！”丁加笑着回答。
“好吧！明天见！”方宇关上车窗，程丹踩下油门从身边呼啸而过。
丁加猛地发现，程丹的车是福特翼虎，而且同样是黑色。他明白了，那天在公寓房见到的女人正是程丹。
董文副局长还没有离开办公室，灯依然亮着，门敞开着，似乎在抽着烟。丁加慢慢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董文副局长的脑袋埋在双手之中。
咳咳，丁加轻声咳嗽着。董副局长抬起头来，双眼微红，似乎很疲倦。“你回来了？”董副局长已经没有了平时的生气，声音中带着嘶哑与低沉。
“怎么了？”
“没怎么！”董副局长抽出一支“福贵”，他平时只抽这种牌子的烟，按照他的说法，“福贵”柔而不失力道，甜而不添香腻，“来一支？”董副局长示意丁加走近一些。
“算了！”丁加摆摆手，“我还是喜欢小苏。”
“好吧！”嘶的一声，董副局长划燃一根火柴，泛着蓝光的火苗像飞蛇般爬上烟丝，空气中混合着硝石、硫磺与焦油的味道。
“又出什么事了吗？”丁加再次问。
“还能有什么事？”董副局长斜靠在椅背上，嘴角泛着一丝苦笑，“我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过这类案件了！真没想到，在我临退休之前，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董副局长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上级一直借口人员力量薄弱，始终不安排他退休。“看来我是晚节不保啊！”董副局长眼睛空洞地看着丁加左边的空气。
“怎么会？”丁加笑着说，“怎么可能会晚节不保？再说了，这个案件也不是破不了！”
“难！”董副局长说话的姿势没有变，“非常难！近乎不可能的难！”
“不会吧！”丁加在上午的时候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已经改变了看法。
“难！”
“我觉得我似乎已经有了方向。”
董副局长将头转向丁加，但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丁加继续说下去。
“董副，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我可以明确地说，我已经有了方向，我相信我一定能够解决这个案子！”
“好吧！”董副局长有些失望。
“不过有件事还需要您批准！我想继续借调大学城派出所的方宇！”
“局里没有合适的人吗？”
“有！但我更适合与方宇一起工作，我喜欢那种感觉！”
许久，董副局长回答：“明天就发借调通知，明年就要退休了，我希望在退休之前可以看见凶手！”
“一定！”
第二天早上9点，丁加与方宇准时在理工学院门口碰头。与以往不同，方宇今天的着装很正式，穿了一套浅灰色西装，领口微敞。丁加还是老样子，一身运动休闲装，脚穿骆驼户外鞋。
“昨天买的？”丁加的眼睛里露出倾羡的眼神，准时昨天买的，肯定是、一定是。
“你也不能一直这样！”方宇笑着回答。
既然方宇这么说，那就代表没有猜错，丁加心想，但他不行，他目前还不能处理好工作与家庭的关系，也许他这一生注定要这样。
“左贤这会儿应该在上课吧？”丁加将话题转向调查。
“应该是，不过我们这次应该算是正式调查，还是走正规程序吧！”
“也好！”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理工学院保卫处的会议室。身边坐着一个稍微有些肥胖，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大约是四十多岁。
“只是了解情况？”那男人有些不安，眼神中散发出惊慌，“跟我们学校应该没有关系吧？”
“只是了解情况！”丁加回复说。
“跟学校没有关系吧？”
“只是了解情况！麻烦您尽快安排！”
似乎男人仍有些怀疑，嘴里嘟哝着“那件事跟我们学校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难以拒绝丁加两人的要求，站起身来，走出会议室。
二十分钟之后，一脸茫然的左贤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是你们？”左贤淡淡地说，似乎已经预想到是丁加两人。
左贤正饶有兴趣地听着课程，忽然，学校的保卫处处长将正在讲授课程的女老师叫了出去。很快，课程便全面停止。学生们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对于结束课程这件事热情高涨，吵闹着跑出教室，而左贤被保卫处处长拦住了。会是什么事情呢？难不成是警察来了？果真，在左贤看见丁加两人的时候，一切疑问迎刃而解。
“请坐！”丁加指着对面的椅子。
“不用了吧，我相信会很快的！”
“你还是坐下吧！”丁加说，“有很多事情想要向你们了解！”
“那好吧！”左贤坐在椅子上，看着丁加说，“在你们问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请问！”丁加微笑着回答。
“充气艇交流日那天，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不能回答，这是调查秘密！”丁加苦笑着说，他着实没有想到左贤会问这个问题。
“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这么回答！”左贤笑着说，摆出一副已经洞悉一切的表情，“你们是在寻找证据吧？”
“随你怎么想！”丁加摊开双手，“还有其他问题吗？”
“请你再详细描述发现那张纸条的经过！”方宇看见左贤摇摇头。
“那天中午……”
丁加与方宇两人回到大学城派出所的办公室中，两人胡乱地吃了些拌粉，便急忙投入到资料的整理中。
整理资料是分析资料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资料各式各样，有的与案件有关，有的与案件无关，有的资料之间还会互相牵连，归类是一个关键步骤。也许证据就摆在资料之中，但因为分类错误而导致分析过程不连贯，发生资料矛盾的情况，这时任凭证据足够充足，也难以发现真相。
发现纸条的过程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与左贤的问话中，丁加两人得知了一个重要情况。惊喜，总是无处不在。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吗？丁加目前还没有答案，但他觉得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话，一定蕴藏着深层次的含义。所谓的惊喜又是什么呢？如果左贤看见的是“惊喜总是无处不在”，也许还能当做一句格言来理解，但左贤看见的却是“惊喜，总是无处不在”。只一个逗号的不同，两句话就不能等同起来，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丁加已经在纸上描绘出左贤主要活动的草图，他指着草图分析说：“左贤是在与向静约会后的当天晚上借的《飘》，据他描述，当时书架上不只是有一本《飘》，而且很多书上都有灰尘，就连他借的那本也不例外。在借书的过程中，左贤发现了那句话，如果那句话真的就是普通的格言意味，这两者就没有任何瓜葛；但如果说那句话有其他含义呢？这就又是一种矛盾。”
“目前还不好说，证据仍然不足！”方宇冷静地说，“还是需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左贤所谓的灰尘到底有多少？是不是所有的书都一样？图书馆不应该没有人维护，我认为出现灰尘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而且每个人对于灰尘的定义并不一样，比如说你有洁癖，那么很有可能一片头屑在你眼中都是灰尘，如果你本身就很邋遢，那么你即便在垃圾场也不会感到不舒适。”
“确实，我好像又有些着急了！”丁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你刚刚所说的应该是我们的调查方向。”方宇郑重地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对‘惊喜，总是无处不在’进行调查；调查灰尘度；调查触摸过那本书的人”。“应该就这么多了吧！”
“差不多吧！目前我还没有想到其他疑问。”丁加说，“已经很多了，之前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需要调查这些东西。”
“是啊！”方宇长叹一声，“之前还是太急了！很多事情都没有查清。”
“都过去了！”丁加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张子文那里！”
在从理工学院回大学城派出所的路上，丁加两人商量需要再对吴紫靖进行更加详细的了解，之前的了解情况非常浅，虽然了解了一些情况，但对于目前的调查还不够。他们迄今为止，对于吴紫靖仍没有一个立体的、全面的了解。并且两人对于左贤关于张子文事件的分析很感兴趣，左贤竟然能够从香水中分析出张子文与向静两人的暗语交流，这是丁加两人着实没有想到的，甚至于两人都没有对张子文事件进行深入思考，他们在前期的调查过程中已经忽略了这个事件，只是纯粹地将这个事件当做吴紫靖案件的一个联系来看。也许书签也是暗语交流的一部分，丁加这么想。
“张子文会不会说呢？”方宇有些怀疑地说。
“难以确定，也许她会说，也许她不会说，关键是我们怎么问。”丁加眼睛看着前方说，“不管能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去调查，去调查所有的事情，在纸上形成吴紫靖所有的经过，最好能够具体到每一分每一秒，只要这样，我们的信息才是全面的！”
“是啊，这才是最难的！如果所有的角落都装有监控就万事大吉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那将会是多大一笔投入啊！”
“希望吧！”
一声汽笛，丁加驾驶着汽车，朝向目标平稳地快速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