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间的气氛变得奇怪。赵亦赶紧出声打断这份沉默
“你们，别动手。”
罗峰与云轻罗身后的道法悄然消散。
“动手你们也打不过我。”
道法又施展出来。
赵亦恰到好处的释放一丝肉身气息，手里掏出一块绢布，擦拭着灵剑。
二人愤愤，挥手作罢。
“轰隆~”
大地的另一边，巨大的轰鸣传来，三人立时瞳孔收缩。
“你们不懂怎么收敛体内气息吗？！”
一男一女面露羞赧，皆是摇了摇头。
“赶紧学！”
一人教，二人学，还得注意着狰狞赶来的鬼物，效率自然不高。
还不待完成，赵亦便只能将二人推入深渊，暂避锋芒。
紧跟着跳入后，却不再是大陆的另一边了，相反，四处陆广，像是腹地。
云轻罗二人仍然进展缓慢，让他频频摇头，俨然一副教书先生教出来的弟子不成器的感觉。
隐约间，他有点理解当初潘碧天对他那副无奈劲儿了。
“凝气，静心”
“感应你们的身体，把力量化入肌肤，血肉，筋骨，腑藏。”
赵亦的传授可以说已经十分到位了，可修行一途，本就看中悟性二字，实在急也急不来。
“又来了。”
正为这不开窍的二人头疼，地平线的远处，鬼物聚集而成的一片黑色潮水再次翻涌上来。
赵亦立马挥剑如笔，在地面上繁复地不知刻画写什么，是一个圈，将云轻罗二人围在其中。
“你们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圈。”
“这套铭文可以隐匿气息，鬼物感应不到你们。”
说完，圣力从其指尖挥洒，那些纹路于是亮起光辉，于赵亦来说，这二人给他的感觉已经和地上的砂石无异。
“这靠谱吗？”
罗峰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脚边的纹路，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不免有些新鲜感。
“当然靠谱”赵亦有些骄傲地稍微抬了抬下巴。
想当初，他吃腻了辟谷丹，悄悄地去猎只野味打打牙祭，靠的都是这一套铭文。
就是潘碧天不刻意放出神识盯着他，都发现不了。
这本来是要用灵物刻画在身体上发挥的效果最好，但眼下时间不等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女孩子，实在不好下手。
当然，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
交代完后，他径自御剑而起，气息外泄。
那些鬼物立时像闻到了腥味的鲨鱼，紧跟赵亦而来。
当鬼物看看擦边经过云轻罗与罗峰所处的符文圈时，罗峰好几次忍不住就要跑路，云轻罗亦是要紧牙关，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保持冷静。
堪称奇观的是，所有的鬼物真的如同感受不到他们二人一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去。
等到“重见天日”，二人不约而同地长呼一口气，立马抓紧时间感悟收敛气息的要诀。
另一边，赵亦则变得相当狼狈。这群鬼物的修为参差不齐，最差的只有叩道境界，最高的赵亦甚至感受到了天循境的气息。
他不敢回头出手，那样风险太大，一个疏忽，就会被碎尸万段。
好几次，他都差点被鬼爪撕裂。
每次都险之又险地避过然后立刻运转水之收摄，内敛全部气息，才能够喘息片刻。
这片大陆很是诡异，从外部看方圆可能不过十余里，但真正进来之后，赵亦最长的一次足足全速御剑一个时辰，都没能见到深渊。
最快的时候，只不过几息的时间，他便贯穿了整片空间。
这片大陆，似乎一直在变换。
虽说这里看不到任何生命物体，可赵亦却感觉，这块大陆本身，似乎就是个生命体。
既然他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活的好好地，那么他相信，一定有一个出口，打破了这片地势，再不济，也应该有某些事物，扼制了死锁的力量。
他这般来来回回地兜转，也总算有一次，让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座很高地塔楼，倏地在他身侧拔地而起，没有烟尘，没有轰鸣，就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
塔楼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萝，与其本身的白色调相映衬，有些突兀，夺人眼光。
而赵亦尝试着靠近它时，却发现怎么都靠近不了。
早在云轻罗二人进来之前，他已经看见了那塔楼两次，只是都无法靠近。
正当赵亦快力竭，准备收敛气息稍作调整时，那座白色塔楼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是在他的正前方。
赵亦一咬牙，识海中两副躯体交换，充沛的冥力占据身体，让他精神一震，向着塔楼，急速飞去。
鬼物离赵亦越来越近，那座塔，也越来越近。
“哧~”
血肉撕裂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疼痛，赵亦一个踉跄，却是那天循境的鬼物化作一柄长刀贯入赵亦的肩头。
鬼物正要再次幻化，赵亦也终于冲入白塔之中。
眼看着无尽的恶鬼即将一同进入，这座白塔却骤然在地界上消失，不见了踪影。
“呼~呼~”
赵亦跪倒，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腥红的血液从肩头大把洒落，染红了赵亦身下的地面。
他的肉身生气一冲到伤口那里，便会被鬼物所化的长刀磨灭，无法扼制出血。
不过奇怪的是，长刀也没了气息，这头鬼物仿佛死去一般。
他挣扎着坐立起来，一手握住长刀，用力拉扯，将长刀抽出，一时间，血液也喷涌而出，赵亦不禁闷哼一声，面色虚浮。
伤口没了长刀的阻碍，开始缓慢愈合，只是仍有鬼气缠绕，速度十分缓慢。
从身上撕下一块长布，将伤口缠绕起来，勉强算包扎了伤口，只是免不得又牵出撕裂之痛。
好歹还是有效的，出血慢慢停止，体内的精气不再流失。
他捡起那柄漆黑的长刀，仔细打量，没发现半分异动，除了能感受到刀身内深不可测的力量。
是的，刀身内的力量，深不可测。
这很奇怪，他师兄也是天循境，但他能够感受到程明体内力量的上限。就比如在平原上能看到十分遥远的地平线。
可这把刀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潜于深海仰望烈阳，遥不可及。
这是超过了天循境的力量。
想不明白，这才转头观看这座白塔内部的构造——空无一物，整座塔身都是纯洁的白色，只有方才自己流出的血液描绘了一抹娇红。
塔壁上有环形的楼梯，一直通向顶楼。
他把长刀束在腰间，往长梯走去。
赵亦没注意到的是，随着他不断上升，刀身内的鬼气开始丝丝缕缕没入塔身，却又有另一股力量填充进入刀内。
他一直向上行走，自己却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行走，除了因为丝绸做的绷带不能吸血而留下的一路痕迹。
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难得的清静了。
不用躲避妖魔鬼怪的追杀，不用在喜怒无常的师姐的掌控下索求正确的做法，也不用修行。除了身上还受着伤，他简直有点享受这样的时刻。
路终究会走到尽头，他来到了白塔的顶部。
依然空旷，唯一的不同，或许是再也看不见通往更上方的楼梯。
那么出路，又在何方？
就这么出去的话，下一次进到这座白塔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他来到墙壁旁，用手轻轻摩挲着这不染一尘地杰作，墙壁的触感很奇怪，不像是岩石或者金属，更不是木质物体，而是，水的感觉。
长刀悄悄浮空，在赵亦背后幻化凝成一个人的形体，却不狰狞，反而是个儒生面容的青俊。眼神空洞，此刻逐渐焕发某种神采。
无暇的墙面，一幅幅画面浮现出来，有些突兀，纷纷映射到赵亦脑海中。
一个人的一生，莫名被他记忆。
如同，他经历了那个年代，承受了那些血泪与欢笑。
“我，我这是……”
身后，男人沙哑的声音，将沉浸于那些记忆中的赵亦拉回现实。这才发现，长刀重新幻化为了鬼物。
下意识的，赵亦冥力附着灵剑，剑缺的剑意鼓荡，神体的五行之力澎湃，最强一击，蓄势而发。
“小友，不要出手”
鬼物出言，看到赵亦这番姿态，有些莞尔，回想起一些往事。
这儒生模样的鬼物所说语文赵亦不懂，但意思却被传递过来。
赵亦心中震颤，这还是他头一回知道，鬼物能口吐人言，手上的招式却没落下。
“出手了你也打不过我。”
儒生瞥了赵亦一眼，负手而立，显然不把赵亦这招放在心上。
“……”
虽说这剧情有点像报应，赵亦还是义无反顾刺出了关乎尊严的一剑。
威力甚是……没产生任何威力。
“你这剑意，有些门道”
儒生点评道。
“可惜，火候还没到家。”
赵亦听完前半句刚找回的一点信心，立马被打散了。
“你的道法错了，我教你，你看好”
他一招手，赵亦手中的灵剑便飞到他手中。
“昨夜东风里。”剑势起，意境自成，无根之风，凭空而动。
“忍回首、月明故国，凄凉到此。”
又一剑，风华陡转，悲凉最是伤人剑。
“鹑首赐秦寻常梦，莫是钧天沈醉。也不管、人间憔悴。”
这一剑，山河日下，值此欲力挽狂澜。
“落日长烟关塞黑，望阴山铁骑纵横地。汉帜拔，鼓声死。物华依旧山河异。”
剑锋挥闪，沙场豪迈，一剑欲荡万众敌。
“是谁家、庄严卧榻，尽伊鼾睡。不信千年神明胄，一个更无男子。”
英雄气短，哪敌翻云覆雨之神圣，惟余一腔热血，希冀能铺就人世太平。
“问春水、干卿何事？我自伤心人不见，访明夷别有英雄泪。鸡声乱，剑光起。”
志气已决，视死如归，三尺青锋，以下犯上，一声清啸而已，剑光既起，日月无辉。
等到这一套剑式施展完，儒生将灵剑扔回给赵亦。
“小友，都看清了吗？”
赵亦还为那一套剑诀而痴迷不已，另一个声音已然响起。
“末代诗意剑，饮冰阁主人，卓如先生，许久未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