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进入火核的刹那,浑身像燃起了无尽的火焰,灼热难耐。
自他炼成这幅体魄后,这样的事是不曾有过的,无论什么气候,在他感受来都不过尔尔。只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道的领悟有多高深。
说到底,赵亦的起点被万荒门,被潘碧天生生拔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甚至连那些一般世家子弟也远远不及他。
他修炼道体经历的五处象征五行的地势,是险地,更是不可多得的福地。潘碧天让他在这五处地势中修行,实则在帮他借地势之力,直接感受五行之道,从而铸就五行之种,进而成为如今的五核。
赵亦掌控着这种力量,使用这种力量,但他不理解。
这股被灼烧的痛感,将他拉回到他不曾拥有火焰力量的时候,让他去重新思考,理解火焰的奥秘。
在赵亦盘坐的地方,灵气没入他身体之内,而体表则有黄金火焰升腾,厚重绵密如同水面。
正是这些黄金火焰,不断灼烧着赵亦,赵亦裸露的皮肤呈现出烫炙后的红色,衣服却安然无事,没有被烧毁,甚至一点焦黑都没有。
赵亦没有睁眼,却看到连续的画面闪过。一位衣着野蛮的男子,蓬头垢面,蹲在那里,时而看看太阳,时而看看地上的木块,手上拿着不知名的工具,神情十分严肃。
这样一个普通的人,但赵亦却几乎不能直视此人。
男人又动了起来,用手上的工具对地面的木块鼓捣起来,赵亦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却也只能盯着那个木块。男人似乎在尝试,又或者是思索许久后才出手,手上的工具转动的飞快,木块中间有一个缺口,填充着一些干草,在男人的动作下,开始有白烟冒出。
是火!
赵亦感受到了,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有火从中诞生,就在那堆干草中,就在那个木块中,一点火星出现,坚强的咬住了干草,将其点燃,化为火焰,将木块也一并吞噬。
这一团火,越燃越大,将木块吞噬殆尽后,居然将那个男人包裹住。
遥远的天边,一片红色的云朵,也像一团火焰,要将天空包住。
天空也被烧的通红,没有风,云朵汇聚成笼罩天空的风暴,风暴眼,正对着的赫然是那个男人。火焰,从风暴眼中,倾斜而下,这般景象,犹如灭世,地面的一切,在这股通天的火焰之柱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万事万物都在战栗,只有那个男人,他愈发耀眼了,他也成为了火,赵亦挣扎着看去,只能看到他周身的火光。
天空的火焰风暴,云中幻化出一位位宏大的形象,眸光冷冽,一齐盯着地面上这个蝼蚁一般的男人,火焰之柱陡然增强十余倍,真正要将整片天地都填满。
男人的火焰,只如一点火星,却要面对火的海洋。
“小心!”
赵亦忍不住惊呼,想要提醒这个男人,不要蜉蝣撼树,徒做无用之功。
男人终究与那火海碰撞,几乎刹那间就被淹没。
赵亦的心被纠了起来,不自觉为这个男人感到担忧。
火海一片赤红,让赵亦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祭祀声,从火海中传出,万民同诵,亿亿万的声线仿佛被汇聚在一起,无法找到任何一个人的声音与这相似,却又包含了一切声音,混在一起,成为唯一。
“今,吾之同泽,游居泽野,春无御岁寒,夏无遮瓢泼,秋无获果腹,冬无拒霜雪。贪痴嗔怪,魑魅魍魉,皆所谓神魔之罚,天道之序。”
“然诸般天条律令,无不为虚与伪之冷漠。穷九重天幽,何以有一栖之地。这天地不予,吾等自可争取。”
“自此往后,山河广大,吾族,寸土必争。我们将拿起武器,开启征程。我们倒下之处,必将成为我们的家园。以火伊始,火之主宰,为我人族!”
“吾名,燧”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火焰的漩涡自发瓦解,那个男人重新出现,而他的身边,新的火焰出现,大地成为了火焰的载体,围绕着它们的主宰者,一片新的火焰风暴,将暴风眼对准了天空的那些宏大形象。
一声声尖利的嘶嚎与尖叫,那些天空上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被淹没在火焰里。
这一幕,与不久前的景象多么相似,却在短时间内双方易位,甚至是,天地易位!
天空的云在焰火中消散,蓝澈的天空展露而出,火焰回归于男人体内,这番火焰风暴只针对了天空中的那些冷漠形象,地面上仍是一片郁郁葱葱。
树林的阴影里,陆陆续续走出和男人装扮相似的人,每一个人都在看天,转而看向这个敢用天的力量焚烧天的男人。
从男人的身上的符文中,火焰的力量蔓延,传遍每一个从阴影走入光明的人。
天空突然阴暗下来,有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奏响,一滴雨水落下,像是上天的意志要熄灭人间的火焰。绵绵细雨忽然瓢泼而下,赵亦感受不到雨水,但他觉得这样大的雨势打在人脸上一定会生疼。
然而,这些人身上的火就这么一直燃烧着,不因雨水而熄灭,反而,愈演愈烈。他们又望向了天,那里愈发黑暗了,其中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只有这些火光中的人,坚毅地站着,越来越多。
画面切换而过,赵亦却久久不能自醒。这只是火核中不知为何出现的画面,并不是真实,但那种感觉,虽说赵亦只是旁观,却仿佛真的经历过了这件事一般。
天之道,当由人主。
一个人的修行之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气魄。而那个叫做燧的人,他的气魄,决定了他的道,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亦有所感悟,在推演他的道,而赵亦的肉身,同时开始有所动作。
他想起燧钻木取火时的动作,便在效仿,肉身发起这个动作,虚空中,有各色的焰火绽放,每一朵都是妖艳而危险的花朵,娇艳的颜色下隐藏着巨大的威力。
天空,陡然有阴云飘过,一道惊雷响起,与赵亦火核所见竟有些相似。不过他心神不在外界,没有感知到。
地底再度升腾黄金火焰,将赵亦此间的修炼室都笼罩起来,那道阴云顿时消散,而虚空中的火焰仍在绽放。
这些凭空出现的火焰变成晦涩的图案与符号,彼此间各有不同,然后烙印上赵亦的体表,赵亦通红的皮肤,居然随之恢复白皙,进而那些烙印彻底被赵亦吞噬。
这是燧从天道那里夺取火之力量的一招,名之为烈炎天窃也不为过
赵亦心思一转,又想到那通天火柱从风暴中降下的灭世之景,这虽然让他骇然,但那种力量也让赵亦不无眼热。
那已经不是道法的范畴了,应该被称之为神通,那是神魔般的力量,弹指间的力量便会带来末日。他细细回想,这一招的基础,说到底还是火焰之道。
也不知为何,在看过那些画面后,赵亦对火焰之道的理解突然深刻了许多。他现在运用火焰的规则去重构这一申通,居然如鱼得水,看起来有模有样。
修炼室上空,有一个方圆十丈的火焰风暴迅速成型,风暴眼里,可见浓烈的火焰厚重如水,一触即发。
赵亦却有些不满意,他所见画面中,风暴中有许多肃穆的形象,那些云中之形出现后,风暴的威力被提高了十数倍,这是什么概念。如果你是和同级别的修士战斗,你若是瞬间能提高自己十数倍战力,那将是碾压性的决胜手段。
赵亦试着雕铸那些形象的面容,却突然胸口一闷,气血阻滞,像是有莫大的威压降临在自己身上,让他不得不停止这一行为。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气馁。他灵机一动,回想燧的形象。
那是张朴素不过的脸,甚至称不上英俊,只是自然而然地,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庄重,让人情不自禁地就去信赖他。
兽皮包裹下,体态健硕,充满力量,如同人形凶兽,充满压迫感。
这是个很鲜明的形象,赵亦尝试着去用火焰之道来构建他的形象,意外的很是顺利。但这却让赵亦有一丝忧虑,这么顺利,会不会没有自己期待的那种效果。
火焰之道,似乎还在推动赵亦的这种改动。
修炼室上空的风暴中,一个庄严的形象很快烙印其上,占据了风暴的中心。燧的形象完全出现的刹那,天空又有异动,然而黄金之焰也立即喷涌出更多,化作半透明的黄金囚罩,将此地与外界彻底隔绝。
风暴中的燧睁开眼,双手伸展,握住风暴的边缘。
赵亦呼吸一紧,他体内的真元被疯狂吸取,用来供给这片火焰风暴,那暴风眼中的火焰控制不住地落下,而赵亦的肉身,正对其下。
又是黄金之焰,替赵亦挡下这一击。
不断有黄金火焰从地底冒出,使赵亦不受干扰。
这一击之后,赵亦体内力量所剩无几,好在此地乃是地脉所在,修炼室更是配备有专门的聚灵阵法,而且这地脉也好像有意帮助赵亦,圣力充沛程度还胜过风从砺那间许多。
这一招却是以道的身份出招,如同上苍的刑罚,虽说消耗巨大,但相应的威力也会同比增强。赵亦想着,这一招或许应称之为炎道火刑。
赵亦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他又把心思放到燧最后天地相易的那一场面上。
还没将这一招的框架推演出来,赵亦便想好了这一式的名字。
就叫天地相易!
这几招,其实都是火行中最深奥的一些东西,然而赵亦看到那些画面后,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地便迸发出来,就好像,有人手把手地教他去领悟这些东西。
前面两招,领悟起来不算难,但到天地相易这一招,赵亦却皱了眉。
这一招之中,需要的不仅仅是火之道,还有赵亦没想明白的一些规则。
他干脆发动混元双生,分出一部分神识思考,还有一部分,则仍留在火核之内,看新出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