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终究是一片枯叶,掩没在这世间,糜烂在这尘埃。“
言芽比言清小五岁,上学年纪也比当初言清上学晚一年。
兄妹俩的性格相似,却又大相径庭。表面上相似,实际里相隔甚远。
怎么形容呢?言清是那种里里外外都温暖到骨子里的人,而言芽则在地狱和天堂之间挣扎,说她阳光,其实她很丧,说她丧,她又挺阳光的。很奇怪吧,很矛盾吧?
因为,言芽在八到十岁都是跟着父亲的,而哥哥则跟着母亲。
她的父亲不正常,准确的来说是离婚后就不正常了,至于父母为什么离婚,她不知道,问起来他们也只是来一句:“爱情磨没了,不满和矛盾多了。”
离婚以后,父亲一直阻挠母亲来见她,只有哥哥可以被允许在繁忙的学习中抽空来陪伴她。
在那两年里,言芽就像是掉在了黝黑的深海中,周围的令她恐惧的海洋生物伺机而动,只有偶尔哥哥来的时候她才会被短暂的打捞起来,感受温暖的太阳。可以说,哥哥是她矛盾性格里的正面引导。
其实父亲对她挺好的,至少在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父亲……是爱她的。
不过,他有时会变得特别特别恐怖,偏执得发红的眼神,神经质般的自言自语,无故的狂摔东西,这些,让言芽当时幼小稚嫩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抨击。那个时候,爸爸总能找到躲着的她,用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出极尽温柔的话:“芽芽,怎么躲着爸爸呢?来~过来爸爸抱抱。”然后紧紧抱住,有力的双手勒得言芽生疼。
可她不能反抗,否则就会招来父亲无尽的谩骂和粗暴的拉扯……
那时,她知道自己的爸爸病了,于是她极力的掩下自己的恐惧和无措,用哥哥带给她的温暖,模仿着,小心翼翼的包裹着自己的父亲。
所以,无论放学在门外怎么害怕,怎么崩溃,打开门,她就戴上了微笑和阳光的面具,充满活力的说:“爸爸,我回来啦~”
久而久之,面具就渐渐的挪在了心上,成了“思想面具”。
即使这样,父亲却仍旧没有变回以前的样子,她的面具却越来越摘不下来了。
离开父亲……是在什么时候呢?言芽记得是在她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晚上,哥哥来陪她过生日了!不过,母亲仍旧未被允许。
那天,过完生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哥哥明天还有课,而且母亲一个人在家,所以他向爸爸告别,说,他该回去了。
可就在父亲听到这句对于言芽和言清来说无比正常的一句话时,他面目开始变得阴沉了。
言芽熟悉的,言清陌生的。
言芽慌了,她不想让哥哥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于是拉着爸爸的衣袖故做镇定的撒着娇说:“爸爸,哥哥明天还要上课,而且现在不早了,是该回家了呀~”
谁知父亲突然甩开她的手,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家?这难道不是他的家吗?而且这么晚了可以就不回去了啊!”然后又露出不正常的笑容“慈祥”地看着言清说:“小清,就在这里陪着爸爸好不好?和妹妹一样。好吗?”
看着父亲这样,言芽不安得全身微颤,而刚把双肩包背在背上的言清也因为他的转变而变得不安,虽然爸爸口中的话很正常且有道理,可这表情却让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接着他又看到坐在爸爸旁边,带着生日帽的妹妹止不住的轻颤时,皱了皱眉,权衡之后,决定先稳住爸爸,就故作轻松和随意的笑了笑。答应留下来。他是这么想的今天先留下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至于学校,比平时在妈妈那里多起两个小时就好了,然后再打个电话给妈妈说一下。
接着,他就看到刚刚还面色怪异的父亲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字就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还笑得一脸温柔的对他说:“那等一下我去铺床。”
……
转变之快言清觉得有点懵。
后来趁着爸爸去铺床的空隙,言清一边哄着一边安抚着让言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言芽其实并不想说,因为她隐隐觉得说出来她就会离开爸爸了……爸爸虽然变的很陌生,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毕竟如果连她都走了,爸爸就真的是一个人了,说不定还会病的更严重。
不过,她另一面又觉得应该告诉哥哥,毕竟哥哥是非常亲密的人,再加上哥哥刚才也看到了爸爸那样。于是,言芽将这两年来爸爸情况告诉了自家哥哥。
然后,就看见哥哥用发红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带着哭腔说:“芽芽,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不早点告诉哥哥啊?”接着又摸摸她的头:“爸爸病了,明天我会去找妈妈和医生,言芽乖乖的,爸爸也许会离开我们一段时间……”
言芽听到“离开”这两个字便听不进去接下来的话了:原来说出来,爸爸真的会离开啊……
后来,妈妈来了,说爸爸得了挺严重的病,要时常待在医院,以后就跟妈妈和哥哥在一起生活。
被妈妈像那天晚上的哥哥一样红着眼睛揽在怀里,言芽感觉懵懵的,问妈妈:“妈妈,那爸爸什么时候能好啊?”
揽着她的人没有回答,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这个力度和爸爸抱她时一样,不过言芽觉得这个拥抱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完全不同于爸爸的不安和紧张。
接着埋在言芽颈肩处的母亲兰慧,传出了一声颤抖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