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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饮血双刃露锋芒

独孤云和韩飘飘虽然来过玲珑剑阁不知多少次,也知道这位前辈在此仙居,但这位老前辈很少与二人交谈。所以二人既不知老者名讳,更是从来无缘得见老者真颜,今日一见这老者仙风道骨,心下暗羡,同时顿生敬佩仰慕之情,实感无愧平生。

那老者说道:“你们一定想知道老夫的来历吧?”

独孤云和韩飘飘两人对望一眼,各自点头,独孤云说道:“蒙前辈不弃,今日得识前辈高人,乃平生幸事。晚辈斗胆请问前辈名讳。”

那老者说道:“我乃是‘神兵门’的大弟子曲残阳,我师父乃是欧冶长风。尊师精通铸造之术,临终之时将本门绝学《神兵诀》传授于我,着我光大神兵一门。我便云游江湖,有意寻铸造兵刃的上乘材料。岂知江湖水深,鱼龙混杂,我又无意结交江湖中人,偏于名山暗水之处找寻,久日无果,后来来到武当山。”

“不期天降玄铁于此,引发此地浩然之灾,我因懂得星相占卜之术,算出此铁乃为神物,我便为这神物而来。后来二位将这玄铁至于玲珑剑阁之中,我于是便在此阁独居,算来已是七年有余。”

方此时,独孤云和韩飘飘才老者师承来历。但二人虽然久历江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神兵门’一派,更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神兵诀》这类功夫。

二人又转念一想:“中原门派,无论大小,皆重尊师之道,徒弟直呼师父名讳岂不是犯上不敬?只怕这‘神兵门’并非中原一脉。”但两人此想原属妄自揣测,仍是心下疑惑。

只听独孤云说道:“晚辈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竟致不知江湖上有‘神兵门’一派,恳乞前辈原宥。”

曲残阳当即淡然一笑,说道:“‘神兵门’地处西域,素与中土无甚来往,在江湖上原不为人所知,你们不知道也不足为怪。”

独孤云夫妇对视之下,均想:“果然不出所料。”

独孤云接着说道:“晚辈七年前早知前辈在此独居,几欲拜访,无奈恐扰前辈清修,终缘铿一面,七年来常常引以为憾。前辈既得师门真传《神兵诀》,当年必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侠高义,今日得见前辈仙颜,实乃晚辈平生之幸。”

曲残阳摇头说道:“大侠高义实不敢当。‘神兵门’从不与中土江湖有何来往,所擅长也非是武功,而是铸造兵刃。《神兵诀》所述便是铸造兵刃之术。七年前我离开‘神兵门’时,师门已开始没落,如今怕是再没有‘神兵门’这个名字了。”

曲残阳说到师门不幸,声音些微颤抖,黯然有神伤之色。只听得曲残阳神伤之下,冷哼一声,自言自语说道:“‘残阳’,‘残阳’,师父当初许我这名字,却不知今日师门凋零正好应了这‘残阳’之意。”神色间甚是落寞。

韩飘飘一直站在二人身畔,未发一言,此时见到曲残阳为师门没落而心伤,又听他自言“名讳成谶”之说,大是不以为然,但此情此景之下,恐言语有失,徒致曲残阳更添伤感,对他自伤师门中落之事也就默然不语。

心想:“这曲老前辈精通铸造之术,原是天下离奇之事,但想来也不致为假,天助我百花谷得此良缘,幸得神兵,日后光大门楣必当指日可待。然而,眼下这老前辈为师门之事心伤,势必引动体内真气动荡,心神难宁,若于铸造紧要关头突然遭难,岂不是凶险之极,前功尽弃,我须得劝说他淡忘此事。”

韩飘飘想到此,便说道:“前辈在此幽居七载,原不知江湖是非成败,恕晚辈不敬之言,前辈此时断言师门不幸,徒自伤感,实实令人伤心动容,然前辈所心伤者未尝不是妄断推测而已。前辈之心伤难平,晚辈深感不以为然,诚愿前辈免却心中灾难,得以意静心闲。”

曲残阳本来生性随和安详,虽然听的韩飘飘之言多有不敬,却也并不放在心上,细想之下,虽觉韩飘飘之言颇有道理,但师门福祸自己岂有不知之理。

然而,曲残阳不愧是前辈高人,几十年清修,早已使心如庭前落花,天外浮云,心性之静又岂为江湖俗务羁扰。

只听他说道:“江湖数十年的修行,终究逃不开一个‘情’字,又怎敢以前辈自居,实乃愧憾之至。”

韩飘飘说道:“前辈乃是性情中人,江湖人多性情凉薄,故此江湖多有风雨,如前辈这般情深意重者,乃是江湖之福。前辈若是自谦至此,江湖人岂非全是无知小人?”

曲残阳听完韩飘飘之言,当即哈哈大笑,说道:“江湖人称‘飞花夫人’的韩女侠,不仅一套‘百花掌’出神入化,心思更是聪慧玲珑啊,老夫佩服佩服啊,哈哈……”

独孤云和韩飘飘对视一眼,均感到诧异万分,心下想到:“曲老前辈是西域之人,在江湖上行事又向来隐蔽匿藏,更是七年未曾踏出玲珑剑阁半步,竟然知道我等名声,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曲残阳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中,见二人这般光景,便知道二人心中疑惑,当即说道:“你们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于你二人声明如此清楚?”

独孤云躬身一揖,说道:“还请前辈示下。”

曲残阳微微一笑,转身背对二人,仍旧负手而立,说道:“二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却从来不留姓名,江湖人认识二位的自然为数不多。而我为寻铸剑之材,从西域远徙中土,在中土之地游历已逾数载,于江湖中事自然略有耳闻。”

“其时,‘无名侠客’和‘飞花夫人’的名头何其响亮,我便暗中追踪二位,也就识得了。只是二位居住在百花谷中却在我意料之外了,在这玲珑剑阁中遇见二位更让我觉得惊异,原想江湖之大,我们却如此有缘,也不枉我相助二位了。”

独孤云和韩飘飘俱都躬身揖拜道:“承蒙江湖人抬爱,我二位实在愧不敢当。”

曲残阳说道:“二位不必过谦,你们只道我在这玲珑剑阁中从未踏出半步,其实不然,这七年半的时间里,你们的言行举动我全都看在眼中,于你二人的品格德行早已心有评判,你们勉强可作这铸剑之人。”

独孤云二人此时更是惊骇不已,原来自己七年间都被这老前辈监视,二人竟然毫不知觉。

曲残阳又说道:“你们二人品德还算过关,内功想来也八九不离十,只是,铸剑之时需当忍受常人难以忍受之高温,二位可有胆量一试吗?”

独孤云坚定说道:“前辈尽管放心,我二人岂有不知这高温之理。为铸神兵,我等早已抱定必死之心。”

曲残阳转过身来,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二人,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既如此,我也当全力助你二人。”

独孤云和韩飘飘忙向曲残阳躬身致谢。

曲残阳话头一转,说道:“玄铁虽已软化,但尚不稳定,我们须当每日以内力催熟玄铁,不可稍有懈怠,以防前功尽弃。”

这原是铸就兵刃的常识,独孤云和韩飘飘深以为然,当下独孤云说道:“前辈所言甚是,晚辈定当竭力而为。”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每日于早、中、晚三次以内力注入地火之中。

其余时间曲残阳便将师门所传授以二人铸造之术。如此约有二十日,倒是顺利无碍。

只是,石室之内一日热似一日,独孤云和韩飘飘每日衣衫尽湿,如同落水一般,身上多处被烫出许多水泡,嘴唇也已干裂,但他们却毫不在意。

曲残阳内功较二人为深,饶是如此,也有些抵受不住这样的高温。

是日,已是独孤云和韩飘飘两人进入玲珑剑阁的第二十九日。三人每日呆在洞中,只有饥饿干渴之时才停下来吃些干粮,喝点水。

有时候在铸剑的紧要关头,众人即使饥饿也不能稍有懈怠。是以,三人并不知道洞外的时辰。

其时,洞外银月如盘,月光铺洒在天地之间,一片宁静和谐。曲残阳三人午间正以内力相注,突然玄铁自中间化开,不多时竟然一分为二,一块亮如晶石,一块黑若石炭。

三人均是骇然心惊,只听曲残阳说道:“玄铁自分为二倒是千年难见,想来应该是‘正邪不两立’,在高温的作用之下,这两个冤家终于分开了。打铁需趁热,事不宜迟,动手吧。”当即欲取玄铁而铸。

独孤云说道:“前辈稍待,晚辈尚有一言。”

曲残阳道:“有什么话快说,莫失了良机。”

独孤云当即说道:“玄铁已然一分为二,观其色便知亮如晶石者应当为正,而黑若石炭者必定为邪。我们何不铸正弃邪,既免却许多无谓之劳,又得以封住煞气于玄铁之内,岂不两全?”

曲残阳说道:“天地万物,阴阳平衡,若只铸其一,恐怕不妥。”

曲残阳凝眉沉思,说道:“事到紧要关头,只好铤而走险啦。”

三人当即取过亮如晶石之铁。韩飘飘说道:“如何将这玄铁一分为二呢?”

曲残阳说道:“这有何难?神兵门以铸造之术见长,内功不同于其他武学,分铁为二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左手单掌引诀,右手食指、中指同时伸出,上下左右的挥斩,只见一道道真气化作气刃割在玄铁之上,不多时玄铁竟已分为两块,大小摸样竟然毫厘不差。

此时,曲残阳说道:“下面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们当一切听我指挥,不可妄自行动。”

二人应声点头。曲残阳说道:“据我了解,这玄铁中暗含八卦虽然诡异莫辨,但是也离不开基本义理。八卦义理有云‘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天地定位,是指乾为天,在上,为南;坤为地,在下,为北,我们须先确定了正南、正北的方位;山泽通气,是指艮为山,在西北,兑为泽,在东南,两相贯通;雷风相薄,是指震为雷,在东北,巽为风,在西南,两相对应;水火不相射,是指坎为水,在西,离为火,在东,两者不相犯。”

“现下我们只有三人,要同时站定东、西、南、北、东南、西北、东北、西南八个方位实是不可为之事,你们夫妇二人分站乾坤二位,我利用瞬息转移之法在其他六个方位之间瞬移,这样或可勉力而为。”

独孤云和韩飘飘虽觉这样不免危险,但眼下却也无更妙之计,只听独孤云说道:“但凭前辈吩咐,晚辈定当奉命而为,不敢有丝毫怠慢。”

独孤云和韩飘飘分站乾坤二位,一个站南,一个立北。只见那老者神色间甚是凝重,双掌合十,顷刻间身上衣袍无风自鼓,仙袖飘然。

老者双眼紧闭,以腹语说道:“铸剑之道,当以龙水淬火,宝石磨砺,七星归位,炉火纯青。白以为坚,黄以为韧,黄白间杂,则坚且韧,是为良剑。干将、莫邪,断发剪指而金铁乃濡;龙泉、太阿,牛斗紫气现丰城之狱;欧冶工布,纹文巍翼如流水之波;薛烛纯钧,华文光断才涣如冰释;画影飞指,其方则克,若龙吟虎啸之威;轩辕古剑,首山之铜,以天之古字题名。凡为神兵者,皆如是也。”

那老者此时已然全身真气鼓荡,其身仿欲御风而起。

其所言铸剑之道之中包括八件宝剑,俱为上古神兵。此时所铸虽是刀非剑,但铸造之理乃是一般无二。

独孤云和韩飘飘亦各尽全力,心中默念老者所言铸剑之道,将一股浑厚真气注入熔炉之中,与老者的真气纠结在一起。

真气随着三人的控制卷起熊熊地火将玄铁团团围在垓心,如火龙吞吐。此时,石室之内气温陡升,饶是老者内功深厚也暗感不妙,独孤云和韩飘飘直感觉置身沸水中一般。

突然,三人同时感到体内真气急剧外泄,同时面前双刃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煞气。

三人顿觉气闷难当,暗叫不好,却难以抵御。不多时,独孤云和韩飘飘二人口吐鲜血,同时向后飞去,撞在身后石壁之上,奄奄一息。

曲残阳内功深厚却也难逃独孤云、韩飘飘二人之劫,不多时也口吐鲜血,向后飞去。

三人面面相觑,曲残阳看着那玄铁,良久方道:“物极必反,没想到那亮如晶石的玄铁之中竟然蕴有如此凌厉的煞气,只怕我等毕生心血尽皆倾注到邪刃上了。”

独孤云和韩飘飘二人闻听如此都是骇然心惊,独孤云颓然说道:“这般如何是好,万不可让这两把邪刃流入江湖,否则必是江湖之大祸啊!”

此时,三人听到‘嗤嗤’之声传入耳中,一齐抬头望去,只见那黑若石炭的玄铁慢慢熔成铁水,透体红如鲜血。

不多时竟顺着岩石边缘缓缓流到旁边一块青石之上。刹那间,只见黑烟汩汩升起,继而转为白烟,又转为青色。

黑白青三色烟雾冉冉升起至石室顶端,竟不散开,不多时,又听到“嗤”“嗤”的声音不断传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石室顶端滴下如水一样的透明液体,液体落在青石上的铁水之中,故而发出嗤嗤之声。

三人也不以为意,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嗤嗤之声渐渐消失,再看时石室顶端也不再有液体滴下。

嗤嗤之声刚去不久,突然又传来“咔”“咔”的声音,循声望去原来这声音自炉中发出,仿佛金石碎裂一般。

三人目视熔炉,不敢稍有分心。不多时,只听“咔”的一声巨响,熔炉竟然四分五裂,炉壁散落在四周,激起一阵烟尘。待到烟尘散去之后,炉底上出现了两柄黑色长刀。

只见刀身刀柄浑然一体,上面没有任何雕饰,刀身周围隐隐围绕着一层红晕,在黑色刀身的映衬之下,便如血雾一般,令人望之而生恐惧之感。

三人彼此相视,只听曲残阳苦笑一声,说道:“是了,这才是那玄铁的真正本色,我们竟然被这玄铁蒙骗了!五月为毒,七月为鬼,原不该铸造兵刃的,真是因果报应啊!我等意在铸成正气之刃,却无意间铸成了这至邪之物,却该如何是好?”

独孤云黯然说道:“前辈何错之有?所错者皆在晚辈,若不是晚辈以色取物,怎会铸成这等大错?”

曲残阳长叹一声道:“世上之物本是盈缺平衡,至美之物,亦必是至阴至毒。大错已然铸成,空自嗟叹已是无用,唯有竭力补救而已。”

“我观这双刃周围有血雾缠绕,定时方才我三人血溅刀刃而致。此双刀既已染鲜血,刀身怕已染上剧毒,日后出鞘也必要饮血方能归鞘,我等必须将其封在这山洞之中,如若流入江湖必定引起腥风血雨。”

二人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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