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十五,可今晚的月色也还不错。坟地中,那具铜棺静静的放在地上,上面还有木头烧过的痕迹。这会,在棺材上方浮着一颗圆溜溜的珠子,月光照射在上面,映出五光十色的光晕,很是迷人。已是深夜,这坟地中渐渐起了雾气,从雾气中,无三两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来到铜棺旁,站住不动。看见有人,那珠子忽的躲进了铜棺,接着女尸从中坐了起来。看见是无三两,这女尸好像还笑了一下,又躺了下去。不一会,那珠子又慢慢升了上来。
珠子浮在空中慢慢的转着,突然,无三两出手如电,抓住珠子一口吞了下去,极速向后退去。珠子被抓那一刻,女尸已经坐起了身,吴三两虽然退入了雾中,但珠子是她的本命尸丹,冥冥中自有一丝联系,尖叫着追了过来。
迷雾外,白衣青年手掐法诀,盘膝而坐,道长背手立在一旁,紧张的看着雾中。他看见无三两跑了出来,急忙上前,哪知无三两刚出就一头栽倒在地,这一会的功夫脸就变成了青紫色。从他身上跑出来一个纸人,摇摇晃晃走到白衣青年手中。身后女尸也钻了出来,却忽的又消失不见。道长见状,伸手一抓,凭空抓出一副画来。
而女尸则闯入一片奇特的空间,四周灰茫茫一片,尸丹也突然失去了联系。正焦躁不安时,那燕姓大汉扛着巨剑走了出来,斜斜一指女尸:“你燕爷爷在此,还不乖乖纳命来。”女尸本就为失去尸丹恼怒,此时再看见仇人,分外眼红,腾身就扑了上去。
外面,道长收起了画,与白衣青年两人扶起了无三两。道长一看,原来是尸丹力量太强横,他又是凡人之躯,虽有道长下了法术护体,一时承受不住昏过去了。道长从无三两身上逼出尸丹,尸丹一出来,白衣青年连忙拿出两张符箓、一个草人。青年将手中符箓,一张贴在尸丹上,一张贴在草人上。哪知纸符刚挨上草人,草人呼的一下着了起来。白衣青年很是惋惜的说道:“这妖物道行太深了,我这法器承受不了她的力量。”
道长见状,翻手拿出一块铜镜,还没有所动作,道长身边的画突然展开,燕姓大汉从里面滚了出来,巨剑也没在手里,身上血迹斑斑。大汉一出来就大喊道:“好了没有,奶奶的,撑不住了。”
刚说完,那画“哗啦”一声窜上了半空,不断变大,面上竟画着女尸,单手提着巨剑。随着女尸抬手一划,那画被划成了两半,女尸从里面走了出来,冷冷的望着三人。
道长急忙将铜镜对准尸丹,那尸丹竟嗖的被摄了进去。接着,道长又将铜镜对准女尸一照,一束光直直打在女尸身上,女尸正向前走的身子一下被定在当地。
“快动手,我坚持不了多久。”道长急喝。大汉一听,对准巨剑一招:“起”,巨剑应声而回,转了一圈,又朝女尸刺去。“老子斩了你的头,看你还能不能动。”
眼看就要刺中,无三两突然冒了出来,撞飞了女尸,巨剑从他右胸穿胸而过,撕开了半边身子。女尸看见无三两惨状,发了疯般一挣,那铜镜支撑不住,竟从中裂出一道缝。道长闷哼一声,差点扔了手中铜镜。等他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再看女尸,却看到女尸回身抱起了无三两。这会无三两已经只见出气不见回气,眼瞅就不行了。女尸伸手划开了自己心脏位置,对准心脏插了进去,金色的血液沿着小臂滴在无三两伤口上。血液一进伤口,竟能明眼看着那伤口渐渐合了起来,无三两呼吸也渐渐平稳,似是睡着了。而那血液越来越淡,越来越少,见伤口完全愈合后女尸抽出了手掌。
这时的女尸变的干涩毫无生气,皮肤都出现了寸寸龟裂,静静的坐在地上。燕姓大汉泱泱的说道:“这妖物咱是除还是不除。”
道长一叹:“妖魔的心思要远比人简单。她成道的契机就在这人身上,此女是极阴之物。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偏偏这人是个童子之身,被女尸吸了至阳之气,阴阳调和,才算成了道行。此人受其魅惑,舍身救她不难理解,但女尸也能为了他舍去一身道行,想来是为报恩吧。”
无三两也醒了过来,想是听到刚才所言,爬起来一言不发,只是对着道长磕头。白衣青年看了,想是不忍,开口说道:“看她现在,除与不除都没有必要了。生命已尽,活不多久了,可惜了。”无三两一听,轻轻的抱住女尸,看着她怔怔的发呆。
道长想了想,从铜镜中取出尸丹,才拿出来,那铜镜竟碎成了两块,看的道长一脸心疼。收起了铜镜碎片,他才拿起尸丹细细打量。这尸丹鸡蛋大小,上面隐隐有金纹缠绕,可惜的是上面也有道裂痕。“万幸,没想到她竟到了这一步。”旁边两人也凑了过来,燕姓大汉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这再下一步就是化僵为魃了吧。”
白衣青年却说:“不应该,真要如此咱们岂是她的对手。”
“也不奇怪,我在这人的家里发现这个。”道长说着,拿出无三两盗走的青铜面具。“这面具应该是用来养尸之物,是用来隔绝五识,防止尸身被外界腐蚀。养尸之术起源及早,最初是用来震慑敌人,后来渐渐演变成长生之术。因为人相信有来世,尤其那些帝王、权贵,生前权势滔天,享尽荣华富贵,死后也舍不得手里的权利。这些人通常会豢养养尸人,养尸人会为他们寻找上等的葬身地。等他们死后,养尸人负责保护尸身,若是家族不衰,尸身会一直保存下去。若其家族中落或是灭亡,就会放弃看护。经过多年养护,这些尸身通常都有了成僵的潜质,只差一步机缘,可谓顺风顺水。
还有一种,死后机缘巧合葬入阴地,想那草木顽石尚能有修仙得道的机会,更何况血肉之体。但这死物修炼,难上加难,需历尽千劫万险,每经历一次天劫,才能蜕变一次,方成正果。这种僵尸与养尸而成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但纵然成僵,已不是原来之人,只是那肉身重新生了灵智。或许有些人执念过深,还对生前有些印象,但与前身已再无瓜葛。可惜这女尸生错了时代,重新葬了她吧。”
道长看了看无三两:“这尸丹已毁,便留给你吧,让她带在身上,或许还能多存在些日子。你经此一劫,也算得了天大的机缘。这女僵的生命之力何其庞大,你若有兴趣,日后可来找我。”
却说无三两终是葬了女僵,但却终日混混沌沌。他盗出的玉器一直在家里放着,想起来就拿出来看看。这一看,还真叫他看出些名堂。那玉器都是一张张玉牌,连起来竟是一套玉简,因为时间太长,连接的绳索腐烂才被当成了散件。可惜一撮毛变卖了一些,无三两还是找到那道长出钱赎回,才勉强凑齐。
这玉简上记录的是这女尸的平生,和道长所猜差不多。这女尸是古代一个王族辛的女儿,缁衣。她天资聪颖,可惜出生时先天不足。辛为她找遍了续命的法子,用了最好的灵药,可惜仍然在二十岁时就没了。辛悲伤之下使用了禁忌之术,妄图使女儿还阳于世。这玉简中,就隐晦的记录了这门禁忌之术。
道长还根据玉简,从缁衣身上发现了七枚青铜钉,这七枚铜钉对应人体七魄,奇怪的是这铜钉入体就如活物一般,时隐时现。道长推测,人死魂消,然七魄主肉身,这铜钉应该有定魄之奇效。魄不离体,则肉身不灭,肉身不灭就可自主吸取天地灵气,难怪这女尸会一出世便是尸王之姿。
后来道长见无三两可怜,告诉他自己也是动了恻隐之心。那尸丹只是受了重创,并未被毁。到了缁衣这个境界,已经修出了元神。虽然肉身已经被毁,但只要尸丹还在,缁衣的元神就有寄身之所,只要找到合适的鼎炉,就能借尸还魂。无三两听了,却动了心思,竟想以自己为鼎炉,修补尸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