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走后,青山就看到经常有人在门口转悠。为防意外,青山将老师接到李老爹家暂住。却没想到,麻烦才刚刚开始。
没过两天,青山返回房子拿东西,发现门口站着几个青年,领头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流里流气。这个人青山还真见过,周家家大业大,亲戚也多,这就是旁支的一个子孙。这小子见到青山,张口便道:“哥几个请你到府上坐坐,请吧。”
青山最近也有些飘飘然,认识当朝大学士,州守是老师座上宾客,还有黄伯这等高人教导,心里哪里瞧得上这小毛孩,一句“没空”就打发了。哪知旁边的跟班不乐意了,“一个下人也敢跟周爷这么说话。”说着,上来便打。青山现在天天锻炼,虽然身有牵扯,但兑付几个小毛贼还是可以的,三下五除二,收拾个干净。尤其第一拳没收住手,一拳打在对方手臂上,看那样子手臂应该是打断了。打跑了人,青山也没放在心上,拿了东西就往回走。
回到李老爹家,将此事一说,老师却说坏了。原来他刚听李老爹刚说起个事,这次大公子周仁回来,带来几个同门,据说有一个外出的时候失踪了,这些天周家上下为此事查的正严。今天这几人没准就是来试探青山的。青山一听,心说黄伯弄死的那个没准就是。
老师也感到事情不好办,立即手书一封,让青山速去交予本城的县守,若有官府出面,此事应该还有的商量。青山拿了信就走,一出门就感觉有人跟踪,好不容易到了衙门,没想到对方竟是闭门不见。
青山心说不妙,又急忙往回赶,回到老爹家,正看到老师被人架着往车上拖。青山大急,也顾不得其他,一拳一个打倒了两人,抢回了老师。再看身边,已经围了六七个家丁,当头的一个身着紧身长袍,抱一柄长剑,往那一站英气逼人:“在下袁郎,我师兄请你到府上坐坐。”青山哪里肯去,死的那人没准就是黄伯干的,就是不死人,眼下去了也不见得有好果子吃。当下脑袋一扬:“想见我可以,让他来,爷爷在此等着。”那人一听,眼睛一眯:“找死。”当胸一掌拍来。
要说青山架打了不少,但都是街头斗殴,哪里正儿八经的跟人比试过。见对方一掌拍来,心里一横,也是一拳向对方脸上打去。眼看就打到对方,没想到人家一晃,就到了侧面,接着一股大力袭来,青山打着横就飞了出去。青山连翻了两个跟头才止住,拍拍身上爬了起来,就像个没事人似的。那人轻轻“咦”了一声,他这一掌虽控制了力道,常人挨在身上也不会好受,不会如此轻松就能接下,看他身手又不像是个内家高手。虽心中存疑,还是踏步又上,几步的距离一闪就到了跟前,青山刚站直了身子又被撞飞了出去。
这次明显比上次重了许多,撞的青山腹中翻江倒海,一时没忍住吐了出来。可他吐完了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那人一看,竟唰的抽出了手中长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朝着青山一剑便刺了过来。青山被刚才一撞,头还是晕晕的,这才勉强站了起来,长剑又到,剑气激的青山汗毛都立了起来。但他哪里还有时间反应,被一剑刺穿了右肩,也是那人见青山不躲,及时偏了偏剑身,不然这一剑就能要了青山的命。
可这一剑,让严老着了急,推开身边人想上前来救,却被人抓住连踹了几脚。青山一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了袁郎。袁郎也是大意了,没想到青山还有这一手,可再想挣脱却是挣脱不了。青山力气竟大的惊人,袁郎开始还能反抗,可一会就软了下去,青山也不管,只闭着眼睛死命的往怀里抱。等他实在抱不动时,再睁开眼,袁郎竟是两眼圆睁,嘴角留着血沫,被青山活活勒死了。
见状,青山随手把他扔到一边,拔掉长剑,朝着老师跑了过去。那几个家丁见青山的疯魔状,早跑了个干净。再看严老,嘴里喘着粗气,他本就年事已高,年前的伤又才刚好,这次再被打,身体就坚持不住了。青山慌忙抱着老师进了屋子,这才看到院子里被砸了个稀烂,李老爹躺在门口的台阶上,生死不知。青山放下老师,再看李老爹,还好,只是急怒攻心,昏了过去。青山打死了人,知道这周家定会再来,赶紧将李老爹送到了邻居家避避。再回来接老师时,发现老师竟是不行了。
青山坐在屋角,呆呆的望着床榻上的老师。老师每隔好久才穿出一口粗气,如风中残烛,屋子的窗户还有漏进来的夜风,让人觉的好不悲凉。忽的,就听床上的老师喃喃自语道:“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那声音从细不可闻渐渐变得越发洪亮起来,直透人心。青山以为老师有什么遗言,忙起身上前细听去“是以诸候不因,则事不应,故敌国为之讼;百官不因,则业不进,故群臣为之用。”老师竟是再念韩非子《孤愤》中的一段,念完声音渐渐的沉寂下去,却又忽的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青山看,看的青山心里一阵阵发毛。
“扶我起来。”青山连忙帮着老师坐直了身子,但老师也只能斜斜的倚靠在那里。“青山,想我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可没想到我竟落的今天这般境地,愧对先祖。”
“老师,都是我惹的祸。“青山还待在说,老师一举手打断了他。“今日种种皆有原由,若局势无变,也不会有今天之事,你所做也只是一个引子。临死还能有人给我送终,我便满足了。”
青山听了,不由大恸,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哈哈,好好。只是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之人,此刻想来不过是回光返照。为师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就给你说说为师最近所悟这点心得吧。也不枉你我二人师徒一场。”说完,从枕下拿出一本书,青山认得,这是上次教给魏离大学士那本《韩非子》,后来大学士又专程送了回来。老师拿着书为青山讲解起文章,每念完一句,老师遍为青山讲上一遍。
青山听得泪眼婆娑,念到《孤愤》时,每念一字,竟有若黄钟磬铝,字音出口化形,在空中排成一列,光芒大做,震得青山头晕目眩,心神晃动,青山苦苦坚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守住心神,听我念完。”最后一字出口,那字在空中整整齐齐形成一篇文章,一挥手,刚才所讲竟在空中显化成一个字,金光灿灿,不可直视。老师挥手一抓,“青山,莫落了门风。”一指点向青山额头,青山念头直转,似有所觉,又空空无物,只在脑海里浮现一个法字。又慢慢隐去,再回过神来,老师竟端坐于床榻之上,闭目长逝。
青山不由大哭,这时院里忽然传来噪杂之声,听着不少人正往这边赶来。接着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涌进来一帮家丁,接着又躬身立在两旁,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老者,身后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人。
那老者进屋看了看,“刚才像是合道之兆,不可怠慢了此人的法体。至于这个人,带回去问问。”老者一低头,看到严老手中的书,便绕过青山想要去拿。青山自打他们一进来,就感到有股气机罩在自己身上,让他觉的一旦乱动就会有灭顶之灾。但看到老者要拿老师遗物,青山一股悲愤无处发泄,站起欲动,就看到那书忽的金光大做,包住青山破空而去。
青山再睁眼,已经站在码头上,手里拿着那本《韩非子》。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那书被风一吹哗啦啦直响。“老师是你吗?”青山看了眼老师遗体的方向,趁着夜色,爬上了一艘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