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貌再次晃了晃脑袋,然后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清晰传来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于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文绉绉问了一句:“今夕是何年?”
身旁的杨玉环明显一愣,又伸手过来摸了一把李貌的额头:“十八郎,你不会真的发烧生病了吧?竟然连如今是开元二十五年都记不得了?”
果真是“开元二十五年”!
到这里,李貌大概就明白了,应该是自己在课堂上心脏病突发。
而最后大声喊出的“开元二十五年”这六个字,仿佛打开了月光宝盒,助他死前灵魂穿越来到了此时。
只是好巧不巧,偏偏附身于这个命运悲催的寿王李瑁。
好在前世的李貌,专研唐史多年,也预想过多次如果回到开元年间,如何改变盛唐由盛转衰的命运。
他心想:现在李瑁这个身份不正是老天爷给的天大机会吗?
只要自己的母亲武惠妃今年不死,那自己、杨玉环、唐王朝,所有的一切就都有翻盘的机会!
李貌暗下决心后,思路顿时清晰了起来,问道:“环儿,你刚才如此着急地唤醒我,是有何事?”
杨玉环一听这话,立马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娇嗔道:
“都怪你,都怪你,害我都忘了说正事,刚宫里派来个公公,说大家病倒了!”(注:唐朝时女子称呼婆婆为大家)
李貌立刻吃惊地跳出了被窝,虽然室内明显供有暖炉,但此刻只着内衣的他依然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他清楚记得《资治通鉴》中记载着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武惠妃去世。
看情形,现在应该已是寒冬腊月,那时间可真就不多了!
“阿娘病情如何?宫中可有确切消息?”李貌紧紧抓住杨玉环的肩膀急迫地问道。
“哎哟,你抓疼我了!……来的公公没详细说,只说让你尽快进宫,大家现在最想见你!
所以我才急着来喊醒你,之前婢子们都不敢打扰你,也就只能我亲自出马了。
哼哼,谁让你昨晚偷偷溜出去,到那平康坊厮混,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玉环嘟起了樱桃小嘴,依然对李瑁昨日去平康坊的事耿耿于怀。
李貌此时真的急了,喝到:“我说环儿,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吃醋了。
快快把下人们叫进来,给我更衣,再让人去备车,我们立刻出发去宫中见阿娘。”
“我……我也一起去吗?啊呀,我还没化妆呢,怎么见人,你稍等我片刻。
采春,快进来帮大王更衣,翠夏,快进来协助我化妆!”
刚说完,杨玉环顾不得理睬李貌,一转身就去到了屏风后,捣鼓起了自己的胭脂铅粉。
“你……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时终于记起来两个贴身婢子名字的李貌,叹息一声后大声喊道:“采春、翠夏,还不快进来!”
一直在室外恭候的采春、翠夏齐声应道:“大王,婢子遵命,”
(注:“大王”的称呼,实非恶搞,唐朝时除了太子被尊称为殿下外,下人们称呼其余皇子都为“大王”,而且发音真就是“戴dai”王……)
李貌一边催促着婢女采春加快帮自己穿戴的速度,一边探头张望起杨玉环的动静。
只见她端坐于镜台前,在翠夏的协助下,不紧不慢又熟练无比地进行着唐朝女子化妆的七部曲:
敷铅粉、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点面厣、描斜红、涂唇脂……
最后还不忘照了照镜子,兴许是透过镜子看到了偷窥的李貌,只见她站起身来,猛然一回头,一双美眸这么一瞪,让已经着衣完毕的李貌顿时心中一颤。
刚穿越而来,反应多少有些迟钝,加上又惦记着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武惠妃的安危。李貌发现自己确实忘了仔细欣赏面前这位自己的老婆——
风华绝代的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杨玉环。
她,今年虚岁十九,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子,体态没有李貌想象中的富态,但绝对凹凸有致,英姿飒爽,少一分嫌瘦,多一分则胖。
脸蛋多少有些婴儿肥,但配上一双桃花眼、两道柳叶眉,长而浓密的睫毛,直而英挺的鼻,薄而小巧的唇,显得美丽又可爱。
再配上刚刚画好的飞霞妆,清新淡雅不妖艳,白里透红不夸张,仿佛一朵盛开的清莲,高贵而典雅。
“十八郎,我已准备妥当,你还发什么呆?还去不去宫中见大家了?”
杨玉环见李貌发愣,用手指轻轻一点他的胸口,问道。
李貌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说到:“环儿,你刚才真的是‘回眸一瞪百媚生,害我一下失了神’!”
听罢我这半句剽窃自白居易的打油诗,性格活泼的翠夏顿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杨玉环听了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拧了与她明显亲昵的翠夏一下,指桑骂槐的说到:
“叫你这婢子还笑,某人指不定又是从哪个平康坊的小贱婢处听来的呢……”
李貌哭笑不得,这事儿还真没完了,穿越过来才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充分领教了杨玉环泼辣的性格。
古书上说杨贵妃性格温婉,怕是昧着良心写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杨玉环父亲杨玄琰一直在蜀州当官,十岁父亲去世,她才投靠到了家在洛阳的三叔杨玄璬家。
可以说整个童年都生长在蜀州,性格不像辣妹子才怪。
这一通百通,怪不得后世唐玄宗如此宠幸杨贵妃,都会被她气的两次把她赶回娘家。原来都是她泼辣的性格惹得祸啊!
那我这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以后还怎么同床,对哦,今晚我就能和大名鼎鼎的杨贵妃同床了,哈哈哈……
杨玉环见李貌边发呆,边露出诡异的微笑,一跺脚,大嗔道:“李!瑁!,你又想谁想到发呆了,你到底去不去了?”
李貌这才收起神游千里的思绪,牵起杨玉环的纤纤玉手,果断道:“出发!环儿,上了车再容我慢慢给你解释昨晚的事儿。”
哪知道刚踏出王府,一阵阵刺骨寒风刮来,天空中正飘着鹅毛大雪。
一眼望去,俱是雪白。李貌下意识地紧了紧华丽又昂贵的狐裘,拉着杨玉环快步踏上马车。
坐进车厢,吩咐了车夫老李头务必快马加鞭去往兴庆宫后,李貌定了定神,在脑中搜索起了这个附身的“李瑁”的记忆。
只是不知为何,脑海中几乎全是后世的记忆,这个“李瑁”的记忆只停留在了昨日,于是他只好半真半假地编道:
“环儿,你我婚后搬进这寿王府已近两年,虽然住的是这华丽的亭台楼阁,过的是那锦衣玉食的美好生活。
但你我出行却只能通过这东侧的夹城道,不能与市井有任何交集,更不可与任何大臣交往。
凡事都需请示内侍监,看那些个宦人的脸色。一直重复这样的日子,你觉得快乐吗?”
杨玉环听到这里,眼神不由一黯,低下了头。
“我知道,是因为圣人经历过太多次的宫廷变故,所以他才下诏把我们这些皇子们集中安置在了这入苑坊内。
可笑坊外那些田舍汉还羡慕地称呼我们这里是贵气的‘十王宅’,我看这就是‘活死人宅’!”
“十八郎,慎言!”杨玉环惊呼道。
其实李貌自己也吓了一跳,熟读历史的他最清楚慎言的道理,尤其生在这帝王家。
但或许是他还没有完全习惯这穿越而来的身份,更或许是他下意识地说出了真实李瑁的心里话吧。
“所以昨日我借口回宁王府探望我那养父养母,与我那养父的嫡长子,你也见过一面的汝阳王李琎串通好。
由他带我进了平康坊,玩了一宿。其实都没做什么,我只是想多多感受一些人味。对,就是真实的市井人味!”
“好了,好了,此事就这么过吧,我再也不提,你也不说了,不说了!”杨玉环明显是怕李貌再次语出惊人,急促地劝道。
于是,这小两口都沉默了下来,就在这气氛愈发尴尬之际,车厢外,正好传来老李头的提醒声:
“大王,王妃,兴庆宫即刻就要到了!”
开元二十五年腊月初三,申时二刻。
历史的车轮,因为李貌的降临,开始稍稍偏转了原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