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边,傅瑶不时地看向屋内,面上有着几分焦急之色。
“怎么样了?”看见御医出来,傅瑶有些着急地迎了上去。
“公主不必担心,那宫女已然无碍,臣配一些汤药到时候让她服下。”御医恭敬道。
“多谢御医了。”猛然松了一口气,傅瑶彻底放下心来。
往御医的手中塞了几两银子,阿落走到傅瑶的身边,阿落请来了太医诊治,却没想到傅瑶竟也跟了过来。阿落一向最了解傅瑶的,此时看着她犹豫的样子便知她在纠结进不进去。
傅瑶确实在纠结,她很想进去看看那个救了自己的小丫头长的什么样子,可她进去了又不敢面对她。
看着傅瑶一直看着禁闭的大门出神,阿落试探着开口:“公主,进去吗?”
许久,点点头。
厢房内,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和血腥味,一个小宫女靠在床上,年纪不大,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有些触目惊心。
一瞬间,傅瑶眼中有些酸涩。
察觉到有人进来,小宫女望过去,看见是傅瑶,小宫女愣了一下,慌忙想起身。
傅瑶几步走上前,按住了小宫女挣扎的身子:“你好好歇着吧。”
看见宫女被子有些滑落,傅瑶伸出手,却又半道停下。
阿落看见了,会意地上前替小宫女掖了掖被子,小宫女感激地笑了笑。
就连傅瑶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艰涩:“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云。”小宫女低着头羞怯地开口,时不时地瞟一眼傅瑶。
“你,为什么救我?”终于问出了自己的想法,傅瑶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啊?”,小宫女似乎没理解傅瑶的话。
“昨夜你为何替我挡那一剑,如果没挡那一剑,你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傅瑶解释道。
彩云想了想也没想出有什么原因:“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就,就是想挡,就挡了。”
看着彩云有些茫然的脸,傅瑶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泪光点点,她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想流泪,大约是天太热了,对,就是天太热了。
这么宽慰自己,傅瑶果然觉得好多了,重新抬起了头。“你不怕我吗?”傅瑶的声音有些干涩。
“奴婢为什么要怕您?”
撞上彩云那双天真无邪的眼,傅瑶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我曾因为小丫鬟伤了我的宠物,便将那人打的一个月不能下床,我让太监在冬日下水替我打捞簪子,世人皆知我任性刁蛮,我……”
“那公主是这样的人吗?”大约是不想看见傅瑶如此妄自菲薄,彩云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打断了傅瑶的话。
“我不知道。”面对着彩云的问话傅瑶有些彷徨,是啊!流言蜚语传的多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真的是这样吗?傅瑶自己问自己。
“您不知道,可奴婢知道。”
傅瑶诧异地抬起头,小宫女笑了笑:“您大约不记得了,奴婢曾是东厢的打扫婢女,那次奴婢不小心打碎了屋中的茶盏,掌事嬷嬷想责罚奴婢,却被您拦住了,您还记得您说了什么吗?”
傅瑶拼命在脑海中搜索这段回忆,却一无所获,颓然地摇了摇头。
彩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您说,嬷嬷莫不是觉得茶盏比人更重要?您看,这些与您来说只是小事,可对奴婢来说却是大事,您帮了奴婢,从那以后奴婢便明白,流言蜚语传的再凶,您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这一点,在奴婢心中永远都不会变。”
其实彩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一次是她唯一一次肯有人挡在她的面前替她说上一句话。
傅瑶张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真是个傻子!”这一次,傅瑶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淌而下。
“公主。”彩云惊慌地看着傅瑶,手足无措,不知眼前的人为何忽然哭起来。
她当然不知道她今日这番话对于傅瑶意味着什么。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一声她很好,这是傅瑶心心念念期盼了很久的。众人只知她高高在上备受宠爱。可是试问有谁愿意永远活在别人的恐惧中呢?
忽然流下眼泪,还是在救了她的小丫头面前傅瑶有些窘迫,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傅瑶开口道:“你好好养伤,改日我再来看你。”语毕,也不等彩云的反应夺门而出,那动作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阿落冲彩云投来感激的一瞥,便紧跟上傅瑶的脚步。
这边傅瑶刚掀开门帘,迎面看见一个人站在窗边,四目双对,傅瑶和苏熠宸都有些尴尬。
“公主。”
“你在这干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您先说。”苏熠宸挠了挠头感觉更尴尬了。
“你都看到了?”傅瑶神情有些懊恼,她竟没察觉到有人扒着窗子偷看,心想这人胆子倒是大的很。
“就看着一点点。”偷窥还被人抓个正着,苏熠宸心中别提多后悔了。
刚刚阿落把他安置妥当,他思来想去,无论明日他留还是不留,但既然今日答应了做她的侍卫,就应该尽忠职守,如此想着,苏熠宸便去寻傅瑶,却没想到看见这一幕,果然,好奇心害死人啊。
“既然来了,就陪我走走吧。”傅瑶收拾好心情开口道。
“公主,这宫中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看见傅瑶有人陪,阿落及时的开口,陛下刚送来一批新的宫女太监,如今这咏梅宫大大小小的琐碎都需要她一人忙,当真是一拳难敌四手。
“好。”傅瑶点点头,看着阿落的背影急匆匆地渐行渐远:“走吧。”
傅瑶走在前面,苏熠宸跟在身后。
又是夕阳西下,天空妆成胭脂色的薄媚,黄昏睁着瞳孔俯视着人间,看几处歌舞升平,几处荒凉成空。如此炎热的夏季大约只有这个时辰才会感受到几丝清风的薄凉。
“听说了吗,咏梅宫的那位竟然好心饶了她宫里那些宫女太监!”
“他们犯什么错了吗?”
行至墙边,几个宫女隔着角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入耳清晰。
“能犯什么错,咏梅宫的那位那会管你犯了什么错?只要惹她不开心,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狠狠责罚。”
“听说那些人被罚跪了整整一夜,早上有几个都快不行了。”
“真的假的,那位小小年纪,心到是够狠的。”
“没办法,谁让陛下宠着呢,我刚刚还瞧着,养心殿那边正往咏梅宫送人呢!”
“真是祸祸完一批再换一批,可怜这些人了。”
“你还可怜她们,说不定下回就轮到你了!”
“你可别吓我,我还要多活几天呢?”
“哎,你还没说呢,咏梅宫那位怎么就饶了那些人呢?”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装给陛下看的。”
“呵,她这劣迹已经人人皆知,再装也是这样。”
苏熠宸心中怒气升腾,不知道真相也罢,如今知道了真相,他真想拔了这些乱嚼舌根的宫女的舌头。
苏熠宸正想推门而出,一只小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傅瑶轻轻摇了摇头,口语道:“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