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春盛之际,萧晚晚与萧家大夫人前去庆安寺拜佛烧香。
萧家大夫人素爱积德行善,今日前来,是与方丈商议给佛祖重塑金身之事。萧晚晚觉得无聊,便自行离开在这寺庙之中闲逛。
早就听闻这庆安寺春日时节桃花开的极好,今日得空,萧晚晚便求着一个小僧给她带路前去观赏一番。
跨过树木丛生的小道,远远就已经可以看见树冠之上朵朵桃花灿烂的模样,像极了一团团粉色的烟雾弥漫在半空之中。
萧晚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寺庙后院本就少有人来往,一向是寂静无声,此刻萧晚晚走在路上只能听见微风吹过树枝的轻微声响。
忽然,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类似于金属碰撞。萧晚晚一向是久居深闺的大家闺秀,乍一听这些声响,她也是只觉得奇怪而已。
那小僧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异常惊慌,想伸手去拦却没拦住萧晚晚前行的步伐。
拨开翠绿的枝叶,萧晚晚眼前豁然开朗。下一刻,她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停下自己的脚步。
那灼灼桃花确实开得煞是好看。如果排除了那些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的话。
后来,萧晚晚总是在想,她千不该万不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硬生生地闯入那剑影翻飞的战场。如果她就此转身离开,就不会惊鸿一瞥,便彻底失了自己的心。
萧晚晚美目闪烁,只见不远处数十个黑衣人围成一圈。利刃所指之处,是一个蓝衣的少年。
不仅如此,周围的地上还躺着好几具尸体,都是黑衣蒙面。纵然萧晚晚再不经世事,她也知道那些人恐怕早已没了生息。
这些人是他杀的吗?
萧晚晚望着站在那里的少年,心中半是恐惧半是不可置信。那人站在纷落的桃花之中,衣诀翻飞毅然不动。根本不像是在面对虎视眈眈的杀手,倒像是翩翩公子在自家庭院中悠然自得的赏花。
而与少年的轻松完全相反,那些包围住他的黑衣人却是眼中满是凝重,尤其是领头之人,眼中惊恐异常。
上头下了命令要取眼前之人的性命,领头人本以为和往日的任务没什么两样。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如此难缠,不过短短片刻,就已经损失了那么多的同伴。
他在心中暗暗发苦,他明白,这一次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几人对视之间,像是决定好了一般,那些人蜂拥而上。
面对着他们的气势汹汹,少年面色平静,只是斜斜迈出一步,右手横挥。
下一刻,鲜血喷涌而出。
一个黑衣人捂着脖颈,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轰然倒地。那双眼在倒下的那一刻似乎正对着萧晚晚的方向。
又是一把利刃袭来,少年长剑收回竖在身前,将那人一招拦下。反手一挥,又一人倒地。
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萧晚晚失声尖叫。
黑衣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萧晚晚刚想捂住嘴,却发觉已经晚了。
有黑衣人已经朝这边冲了过来,目露凶光。
萧晚晚大惊失色,慌乱之中竟不知被什么绊倒,跌坐在地上。
剑光森然,一点一点朝她袭来,萧晚晚想要逃离,奈何她腿脚发软,根本动弹不得。
恐惧地闭上眼,萧晚晚心中一片冰凉,这一刻,她感觉死神与她只有一步之遥。
滴答,滴答……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萧晚晚不禁睁开了眼。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冰冷的剑刃。
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指缝滑落,溅起了一片尘埃。
萧晚晚微震,抬起头。
只见那阳光之下的少年左手抓住袭来的剑,右手将长剑从一个黑衣人的胸膛中抽出。
身后,尸体遍地。
桃花,纷纷扬扬,似匀深浅妆。少年,衣袍簌簌,似冬日暖阳。映在萧晚晚的眼中,终成了这禅庵深处的大梦一场。
萧晚晚站起身,想看看少年的伤势。少年只是摇头浅笑,便转身离开。
后来,萧家大夫人寻来,将萧晚晚带走。
再后来,偶然一次在傅瑶那里相遇,萧晚晚才知,那日救了她的,是傅瑶的哥哥,也是盛极长安的逸王。
天空之上一抹残妆,映入人间。萧晚晚抓着手中的帕子思绪翻飞。她不知道自己的帕子到底是何时遗落,也不知傅逸是从何处拾得她的帕子,她只知,那小小的一方帕子,此时握在她的手中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
之后,傅逸将萧晚晚送至宫门口,二人便分道扬镳。
临行前,萧晚晚伸出手,将马车帘子掀开了一点点。
不远处,逸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再无踪迹。
看着萧晚晚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的贴身丫鬟轻声开口:“小姐,夫人刚刚派人来问小姐明日是否还进宫。夫人想小姐替她给萧太妃和祁安公主送些东西。”
萧晚晚握紧手中的帕子,面色复杂:“母亲要送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小丫头答道。
良久,萧晚晚眉心微低,缓缓开口:“真是要送什么东西,找个小丫头送去就好,我就不去了。”
“可是小姐不是很愿意与祁安公主说话的吗?”这回小丫头倒是疑惑了,以往她家小姐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怎么今日有事她反倒不去了。
侧过身去,顺着帘子的空隙萧晚晚望向外面。天空之中已没了多少光亮逐渐趋于黑暗。
暗色之中,萧晚晚红唇微启。淡淡的语气似飘在云端:“若是就公主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明日还有别人前来。我若去了,岂非又平白惹人没趣。”
人啊终归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就像她与傅逸,明知自己的一腔热血早晚会付之东流,还是尽早脱身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