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鹿在去的路上,心里在盘算着,这水魇在上古时期兴水作难,大禹帝用定海神针将它定于东海,从此水难平息。
后来齐天大圣孙悟空去东海借兵器,带走了定海神针变成了他的如意金箍棒,水魇失去神针镇压恢复法力,为祸天地,太极星君命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四灵神君用四极器将水魇囚于大荒海海底并用咒语“青龙白虎镇邪魔,朱雀玄武顺阴阳”加封印,于是万年无恙。
怎么现在又出来作妖了,真可谓生命力顽强呀。这厮如此疯狂,想必傲月、楚山一带都要变成泽国,我得赶紧赶到楚山去就小呦呦。
擅离紫珠园、私自下凡……管他呢,等回来之后再向星君领罪好了!便脚下发力,直奔楚山。
到了楚山脚小呦呦原来的住所,却发现举目一片汪洋,洪水滚滚,不见一人。
“糟糕,还是来晚了。小呦呦他们去哪里了,保佑他们一家平安!”青鹿捶胸顿足。“呦呦爹爹那样聪慧,应该逃亡安全之地了,待我去找寻它们。”
青鹿飞身起来,四下里探寻,在雷电闪现的瞬间,忽然瞧见汪洋之中有一狭长的露出水面的开阔地。
青鹿仙心下里燃起一缕希望,便俯身寻入这山林中,四下里大声呼喊着“小呦呦,小呦呦~”
洪水震天,雷鸣滚滚,青鹿仙的声音淹没在其中,就像是大河边的蚂蚁站在草尖上说话一样,哪里听得到!
青鹿君在雷鸣大作、风滚雨翻里穿山越岭寻着呦呦一家人,不远处的山正消失在水中,不远处山崖上巨石草木土壤不断滑落,无数的生灵被大水吞噬。
青鹿仙一路上看到四处往上奔逃的飞禽走兽、虫豸虎豹,千年的大树忽然间倒将下来,劈头朝着青鹿仙砸下来,青鹿仙往前方一闪躲,大树便结结实实地横斜在水里,但是树冠还是斜斜指向天空,灵秀隽美的花木被大水冲的四分五裂、四处零落……
他想救下这些生灵,但是它们在眼前消失的速度十分迅速,第一次青鹿仙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他便愈发地想要找到小呦呦一家,便继续在艰难里前行。
往前走了不知道好几座山头,终于在一片空旷的山间高地上看到了一个洞口,青鹿君赶紧走过去,只见瑟瑟发抖的两个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青鹿一瞧,正是小呦呦一家,三人平安,甚好甚好。
忽然间心口一松、莫名酸楚,留下两行清泪。但是早已湿透的清瘦脸庞上,已分不清泪水雨水了。
他赶忙上前求避雨,呦呦爹爹一家本就心地纯良,见了同病相怜之人,赶紧腾出一块地方,请青鹿君进来。
青鹿君见那小呦呦,已经两岁啦,“天上2日,人间已过2年,时间真快,还以为你这一世我都见不到了”。
只见呦呦爹爹双手护着妻子,呦呦娘亲手里怀抱着2岁的女儿,一边轻轻拍着女儿,一边说“不怕不怕,呦呦不怕”。
只见那呦呦不哭不闹,只是睁大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山洪声。
青鹿君有诸多话,想要诉于曾经的这些救命恩人,但是这种缘由无法说清,更恐怕唐突的恩人。
只好装作不认识的问道:“这发大水太可怕了,您一家这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农夫忧心忡忡地回到:“大概是酉时,我们都刚刚入睡无多时,就听见门窗有响动,本以为夜晚山风,便没在意,过了一会儿窗子上出现一条闪光的蛇,它使劲地拍打着窗户,我们才惊醒过来,好生没吓坏我们。
我们起身去找驱蛇的工具,却见鞋子、家里的物什都飘在水面上,水还有一尺多深马上就要淹没床榻了。
我们赶紧捡了几件厚衣服,抱着孩子跑出来,使劲地打开门,只见外面一片汪洋,就转身顺着午后的山一路往上爬。
还好这一带,地形熟悉,之前打猎遇上大雨,就在此处避雨。
后来想想,那条闪光的蛇原来是在提醒我们发大水了。真是感激它,但这大水都发了2个时辰了,不知道现在它是否有逃出来。”
青鹿君听闻百感交集,只好应声道:“这么通灵性,应该是逃出来了。”
嘴上这样说着,脑海里去浮现了刚刚过来时候水上漂浮的那些虫豸虎豹,早已经没了生机。
呦呦爹爹说的这条蛇大概也是在这其中了。在生命被消亡面前都有一样的求生欲,只要有一线希望的,他们都在挣扎。
但还是有那些牵挂别的生灵的物种,可以不为什么。
“既然最后的结局都是消失在天地间,为什么万物还是这样执着?难道不知道最后都是徒劳,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青鹿再一次两眼微湿。
呦呦爹爹略有些诧异地侧眼看了这个年轻人,心下里想“这位公子年纪轻轻,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活过了千万年一样。”
便朗声道“人生一世,浮沉不定。通透若厮,辜负生人。公子年轻,虽不知你何处来何处去有何事,但也是有人牵挂亦有牵挂之人,才不顾艰难险阻也要同他们在一起。有所牵挂,便是生命的意义。”
青鹿君怔住了,之前在天上,万年如一日,只是道法长、神灵生,无有过去,也不畏来生,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长久地停留在心上。
人生短短一瞬,不过是睁眼闭眼之事。前些日子在人间一遭,忽然心里就记挂住了这些人,终日里提心吊胆,甚至为了他们也不惜违抗师命,难道这就是呦呦爹爹所说的牵挂?
忽然天空一声巨响,打断了青鹿思索。只见那水魇在九霄碧空上疯狂地发怒,地上傲月、楚山一带都是泽国,万物生灵都被滚滚大水吞噬,可这水魇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再这样发疯,这里真的是汪洋恣肆、生灵涂炭了!
青鹿君回身看了一眼小呦呦,只见小呦呦依旧静静地听水声,不哭不闹。
便挥手向呦呦爹爹作揖“感谢呦呦爹爹,我去找找几个重要的人,他们肯定在哪里。”便消失在大雨中了。
呦呦爹爹看着消失的年轻人,眉头稍舒。却忽然疑惑起来“他怎么知道小女叫呦呦,大雨之中,难道是神仙?”
青鹿君本打算看到呦呦一家安然无恙就回身紫珠园受罚,可一路看到生灵涂炭,刚刚又听呦呦爹爹的一番话,就想灭掉水魇,解救这楚山十五万生灵。
便飞身如云端,同水魇斗将起来。
青鹿仙也算是上仙,但是对付这上古神兽,倒是十分吃力。
不过三十几个回合,青鹿仙便已经精疲力竭、连连倒退,而那水魇确实愈战愈勇。
水魇一阵发勇猛,将青鹿仙抛掷到楚山最大的悬崖峭壁上,青鹿仙五脏剧烈、口吐鲜血。
青鹿仙摔倒在石崖下,奄奄一息,“为这些生灵战斗到死,我也是心甘情愿了。”
他四下里望去,只见天地黑屯屯一片,天上地下都是山洪暴发的声音。
此时,青鹿君却在汹涌怒号的洪水里听到了不同的声音,乱石丛林中山兽歇斯底里的呼啸声、市镇集市上摔倒在水里的孩子拼命地呼喊着娘亲、林子里疯狂地奔逃的小兽恐惧的喊叫……
但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好像很遥远之外,九州大地上春光里迎春花花开的欢笑声,瀚洲大草原上刚出生的小马驹蹒跚学步的哒哒声,江州清晨船娘摇动船橹的哗哗声……如此这些,他却听得真真切切,不知不觉,眼泪又如泉涌。
忽然之间胸腔内一股强大的暖流聚集在胸口,青鹿君从峭壁上忽地站起,硬着猎猎狂风,左手幻化出一道青丝冰弓,右手搭上一只冰棱箭,屏住呼吸、蓄气集中力量,一声巨响,冰棱箭划破上空,直直射向水魇。
冰棱箭是太极星君收集霜降日天地四极柱的天霜,后储冰洲极寒之地冻结万年锻造,专为镇压源水性妖灵,一旦射中,阴寒侵入骨髓,再高修为也瞬间消失。
这么珍贵的兵器也是太极星君赠与青鹿仙的,但条件是:此箭甚是稀罕,赠你一只,只能在青鹿自己生命受威胁时使用,切记。
但在这紧要关头,青鹿完全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只见那冰棱之光势不可挡,穿风越雨,刺入水魇左眼,水魇立即从云端坠入地上山川,溅起的黑色巨浪冲上云霄。
受伤后的水魇嗷嗷大叫、痛不欲生,本体瞬间消失与天地之间。
只见那大地上的黑色潮水稍稍平息,在东边白虎极洲的方向稍稍露出了一点橘黄色的光。
青鹿君却一下子瘫痪,刚刚那股强大的力量消失殆尽,他的眼前却一片昏暗,眼皮立马牢牢粘合在一起,在有感知的最后一刻,他感到眼角一凉,清澈而有点温暖。
然后自己就像一缕云一样,轻飘飘了。
大地上逐渐升起的太阳异常地温暖,潮水在渐渐低地褪去,傲月和楚山山上的水终于往下走,重见天日的花草树木山石上淤积了厚重的泥土,慌忙逃窜了一夜的生灵终于停歇了下来,眼下的是世界是凌乱不堪、满目疮痍。
山林中的母豹僵立在大树下,头顶着小豹子,在昨晚的水中,这母豹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水越过了她生命的极限,最终带给了孩子新生的希望;
一只云雀黯然神伤地站立在泥潭边,那泥泞里有一只云雀,它一边翅膀在泥里,另一只翅膀满满污泥只指云天,只不过它再也不能同那只站着的云雀一起飞上蓝天了;
受伤的母马趴在石头边,满身都是伤痕,昨晚奔逃时被乱石荆棘所伤,但是依旧满眼恋爱地清除小马驹身上的渣石泥土,舔舐那棕色下的伤口;
人间的街道上,小孩子哭喊着“娘亲,孩儿饿,好饿……”,呜呜声好不疼惜;
有人失声痛哭,在为那些消失在这场大水中的人哭泣;
有人默默无言,清理着破烂不堪的房舍;有人满眼愁云,看着即将成熟的庄稼慨然落泪……
这一切都在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眼里,他步履沉重地在这破败不堪的街道上走着,周围的哭声不觉于耳……
忽然眼前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妇女的哭声,“娃儿他爸,娃儿他爸,娃儿他爸……”受伤的人们踱步聚集到前面一户人家家门口。
里面的哭声在众人的包围中愈发大起来,引发了人群中椰爆发了哭声。
老者透过重重人群,看见那屋里人们帮忙着七手八脚将那房梁上的人放下来,原来这人悬梁了。
人们有气无力地七嘴八舌,或叹惋、或气愤、或哀自己。
原来这家男主人今年开春在張大田主家租借了9亩地种植黍子,允诺今年秋天收获后上交5亩地粮食做官府粮税、4亩地粮食给张大田主做租息、1亩地粮食自己家用。
今年春天风调雨顺,照料得当,这黍子长势喜人、丰收在望,没想到昨日一场大水,把一家人的希望全都冲了个精光。
可这接下来官府的粮税、張大田主家的租息怎么还的上呢?
更何况家立上有二老、下有两个孩子,该如何支撑这一家的吃食呀?
这家男主人想不开,便悬梁弃世而去了。岂不知,留在世界上的人该如何是好?
老者在众人的喧闹中,转身拂袖而去,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而且他也知道这以后会有更多的此类情况出现,甚至知道官府和财主家根本不会因为这次天灾而放弃对百姓的搜刮。
但是,他也更清楚,人们依旧会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带着新伤旧痛、世世代代;
他也知道,大概在几个月后会有人揭竿而起,反抗暴政,势如破竹,但最终会被镇压,但始终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世代轮回的庶民百姓。
古往今来,终是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