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喝酒畅聊,不觉时日渐短,抬头望去夜幕已经降临。
“你们如今也快要去长安了,我今天就和你们坦白吧。”千岁脸上带着几分红晕,显然有了些醉意。
明羡倒了倒酒,发现已经倒不出几滴,便叫来小二,又上了几壶。
千岁抬酒一饮而尽,大泱酒温和,冰凉液体入喉,倒分外舒适,她说道:“我其实并非京中闺阁小姐,我全名伶千岁,当今圣上是我哥哥。”
蒋纨听到她这话手一紧,捏了捏杯子,没发觉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未觉察,千岁倒是瞧见了。
“怎么了?”千岁出声问道。
“没事没事,有些惊讶罢了。”蒋纨摇摇头笑道,他顿了顿,问道,“你便是当今太祁长公主?”
千岁有些惊讶,她那破败名声都传到这儿了?
她摸了摸耳朵:“其实我并非京中传的那样,不过是我那个混蛋哥哥尽全力抹黑的结果。”她有些难为情解释道。
人们都认为,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声,如今她臭名远扬,连在扶渊岭的蒋纨都听说过了。
明羡抬起头:“怕是以后得改口叫殿下了。”
她摇头:“你我三人无须客套。”
明羡爽朗一笑,拿起酒壶:“咱们三人当年在扶渊岭的作为也算出生入死的交情,日后去了长安,还得多照顾我们一下啊。”
“那是自然,若有需要,找我便是。”她微微一笑,“其实,还有一事。”
“你说。”蒋纨道。
千岁沉下气,面前这两人算是她的至交,自从回到长安,除了那美人嫂嫂,她便再也没有交过朋友。
这二人,她是打心底里信任的。
她缓缓开口:“我要夺回伶家政权。”
二人听了都是一惊,明羡压低声音:“此话当真?”
千岁点点头,将事情原委与他二人说了一遍。
他们听完后都是一改之前嬉笑,转为严肃。
“他敢做,定是觉得自己够了分量,本宫怕他承担不起这份辛苦。”伶千岁眼神突然阴冷,散着戾气。
蒋纨垂眸,不知思量着什么。
“他竟然这样做,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没想到竟是个...”他刚要说话,蒋纨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咬着牙,小声说道,“弑亲夺位的狗皇帝。”
“千岁,你可有受他欺负?”蒋纨看向伶千岁,出声问道。
“除了毁坏我的名声,阻挠我调查的行动之外,剩下的事指不定谁欺负谁。”她嬉皮笑脸道。
二人均是失笑,就知道她这性格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我想问你们,日后你二人若飞黄腾达,能否站到我的阵营,对抗伶千酉?”她认真地看着他们说道。
他们是千岁的朋友,她希望日后可以共进退,而并非站在对立面。
明羡深深呼出一口气,和她碰了碰杯,勾唇笑着:“今天得知了这么重要的事,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那就勉强答应你,站你这边儿吧。”
蒋纨也举起杯来:“日后若有事,随时差遣便是。”
千岁笑靥如花看着眼前的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幼时。
三人并肩坐在后山山顶的歪脖古树前,赏着天边红霞。
那时她年纪尚小,穿着一身分红夹袄,歪歪头问向身侧的人:“明羡,你日后想做个什么差事。”
明羡抿嘴想了想,回答道:“策马,打猎,随意醉饮,上阵杀敌。”
“你呢,蒋纨?”千岁将头转向另一边。
蒋纨文弱,像个小书生。
“我啊...跟着你们罢,随意做些事,写写文章,怎么都是好的。”
明羡‘嗤’的一声笑出来,他将头伸过去:“亏你还是个男儿家,这么没志气,以后可要讨不到媳妇了。”
千岁回手给了他一个暴栗。
“那不行,我们蒋公子这么优秀,想嫁的妹子从长安排到扶渊岭。”
蒋纨只笑笑,他知道这只是些玩笑话。
他出声:“那你呢,千岁?”
千岁低头想了想,回答道:“我是个姑娘,以后总是要嫁人的。”
“那你别嫁了,我们日后赚来的银子都用来养你。”明羡挑眉说道。
千岁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真不知道明羡这混劲是跟谁学的。
她作势要打他,明羡立马起身拍拍屁股逃跑,千岁大声道:“你浑劲上来了不是,看我今天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他立马求饶。
跑了一会,两人都累了,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千岁气喘吁吁着,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以后不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她眼里渐渐泛出晶莹,千岁抬酒,拭去眼角的泪。
“那日后我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过了不久,酒楼要打烊了,他们才悠悠走上回扶渊岭的路,三人都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休息。
千岁洗漱后脱去鞋袜,便坐在自己的床上。
如今她已经得到的势力仅仅只有左家,明蒋二人,以及曾经她替还了清白的通政使。
距离取代那个人还差的很远,她翻着那本哥哥留下来的手册,上面的东西她已经铭记于心。
她知道这东西不能留下来,可当千岁轻轻在纸页上摩挲时却湿润了眼眶。
这是她哥哥一笔一划写下来的东西。
小时候她就十分依赖哥哥,伶千翊对她极好,所有好东西都紧着她。
那是她现在唯一可能还在的亲人,若没有了哥哥,她便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她擦擦泪,将蜡烛端了过来。
将册子扯下一页一页烧着,燃烧后的纸落下的灰烬被窗外轻轻拂来的风吹散,落尽。
她收拾完准备熄灯时,突然发现包袱里有一处正微微亮着寒光。
她小心打开,发现是那块不知名的石头。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这才仔细观察这块石头。
材质微凉,大概是圆状,像铁,却没铁的分量,且表面也并非如铁般光滑。
细细看去,石头中间竟刻了一圈细小的花纹。
那花纹样式千岁从未见过,她放在手中颠了颠,又置回原位。
此物非凡物,看来该去请教请教西岭的铜闫老头了。
她将石头放回包袱,吹了灯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