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酒说笑,约莫一个时辰后准备起身回宫。
千岁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她十三岁时与父皇练剑,或许是十五岁她及笄礼在自己宫中与父皇娘亲的晚宴。
伶千岁想步行回去,再看看这城中风光,权当消食了。
一禾便为她系好大氅,一起出了门。
行至一繁华街道,她远远瞧见路北有一小酒楼。
酒楼规模不大,算是中规中矩,门上挂着两张幡。
虽处在这繁华热闹之处,可这酒楼却冷清的很,进出的人屈指可数。
酒楼东边是两处院子,像是商贾的宅院。
她指了指这三处:“回头支我的账,把这三块地买下来。那个酒楼也买下来”
一禾点头:“好,那具体的设施需要准备吗?”
千岁眼底漪过一丝精光,一个计划在心底暗暗形成:“买好地便是,其他的,会有人掏钱的。”
一禾掩嘴偷笑,她知道,长公主又要开始坑人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千岁看到那小宅院的隔壁正在修建一个府邸,围墙高耸,辉宏大气。从远处望,亭台楼阁错落,鳞次栉比。工人忙碌搬运材料进出大门。
“这是谁的府邸?”千岁疑问道。
一禾抬头望去,仔细想了想:“白虎街的新府邸...想必应该是给那传说中马上要来长安的帝师建筑的吧。”
帝师?
卿念无?
算算日子,也快到卿念无来长安的日子了。
他是雾隐老人唯一的弟子,也算是如今天下最有能力的仙师。
雾隐老人作为世间最有名望的仙师,不仅武功高深莫测,且尤其擅长风水卜卦,能看破吉凶。
他曾与伶千岁的父皇伶司交情深厚,所以曾允诺日后为大泱坐镇,保天下平安。
可前不久雾隐老人却不料逝世,让唯一完整继承了他衣钵的弟子卿念无替他任帝师,前往长安。
她记得雾隐老人和他的住处,正是扶渊岭后的小苍山,曾经远远的望过一眼,是个清冷矜贵的美男。
原来是他。
回宫后,千岁直奔龙吟宫去。
这是伶千酉的寝宫,伶千酉找她,怕是又要斗智斗勇一番。
到时,有大臣在宫中与皇帝密谈,下人给她搬来了椅子,她索性坐在门侧等候。
过了不久,宫门口停了一架朱赤色的步撵,婢子扶着撵上的主子下来,径直向她走来。
皇后看到千岁便是满脸怒气,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前行。
她站在千岁面前,沉下声来。
“你还真是有本事啊。”
伶千岁站起身来,眉眼弯弯,一脸纯洁无害:“谢谢皇嫂夸奖,更谢谢皇嫂替我宫中处理了一个小麻烦。”
云氏咬牙切齿,她真是没想到,这次事情做的这么隐蔽,伶千岁居然能发现真相,莫非是揽月背叛她了不成?
“你爹娘的聪明劲,你到是学了半成。不过,你要想清楚,现在是谁当家,你又是吃着谁给你的口粮。”
皇后这话无异提醒千岁,她要夹尾巴做人。
如今伶千酉掌权,她品阶再高也不过是个长公主,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贵族头衔。
伶千岁心底冷笑她的无耻,面上却依然春风满面:“当然是皇兄了,我少说也和皇兄打了七年交道,如今局势,我又怎么会看不清呢?”
“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长公主,能掀起什么浪花啊。皇嫂你说,是不是啊?”
伶千酉在她三岁时入宫,匆匆见了一面后她便被送到扶渊岭学习,十岁才被重新接回宫。
如今与伶千酉也不过认识七年。
云氏正要说话,门被人推开,几位大臣走了出来,给她二人行了礼问了安便退下了。
千岁招呼她进门,二人便一同入了房中。
皇帝坐在榻上,皇后行了礼便坐到了另一边。
千岁服身:“臣妹见过皇兄,愿皇兄龙体康健。”
皇帝叫婢子拿了椅子过来,赐了座。
他开口:“你去左府了?”
“是啊,左府如今所有人都病恹恹的,一个个都喊着要讨伐臣妹,臣妹可害怕极了。”
她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看着两行清泪就要流下来。
皇帝眉心皱了皱:“做错了事要受惩罚,你纵是再嫉恨左家小姐,也不该杀她。这样吧,此事朕便不交予司正院,你便在宫里好好悔过吧。左家那边,朕会...”
“皇兄,此事并非臣妹所为。”伶千酉还没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臣妹已查明,此事是臣妹宫中的揽月所为,她的认罪书已交给司正院。可一个小小的婢子哪来如此大的胆量刺杀勋贵家眷,况且她已承认此时不是她一人所为。皇兄,臣妹遭人陷害,这背后之人您可得替臣妹揪出来啊。”
她垂下头:“臣妹不知做错了什么,受到如此诽谤,若找到那背后之人,皇兄定要给臣妹做主,将那奸佞小人处以极刑,碎尸万段。”
皇帝听了她这番话,顿时有些无地自容,破坏一个未婚女子的名声,诬陷自己的妹妹杀人,的确是奸佞之人所为。
可伶千岁是伶千翊的亲妹妹,如果不这样做,那些伶千翊的顽固势力若转身投靠了这个血族正统的长公主,那局面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尤其他的密探来报,伶千岁似乎已经开始暗暗调查他的身份了。
揽月的尸体被放在凤鸾宫门口这件事,皇后已知会了他。
如今这件事看来,伶千岁极为聪明,也极有手段。
所以他一定要把这种可能在前期扼杀,让她没有办法再折腾。
“千岁,此事皇兄会替你做主,既然杀人凶手已经缉拿归案,剩下的事你便不用再操心。”伶千酉淡淡开口。
千岁并不买账,她忙活半天可不是为了得到一句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她站起来,淡声说道:“皇兄,我是一个女子,一直以来关于我的流言层出不穷,话是越来越难听。可我却心里明白着,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可还是要嫁人的。如今还望皇兄对这件事能仔细查处,还我清白。否则,如果这事非要让我来做的话,无论那人是谁,我都要亲手送她入黄泉。”
她眼神冰冷,眼底充斥着杀气,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皇后对上她的眼睛,心中惊了一下,脖子不自觉向后缩了缩。
皇帝显然是心中生了怒气,抿唇不语,没有给她答复。
就在伶千岁扭头要踏出屋内的一刻,伶千酉突然出声:“你何时如此凉薄?”
千岁脚步顿了下,停在原地。
她回头,瞥着那个如今坐在九五之尊位置的皇兄。
她与他从前虽感情不深,可到底他也算是她的哥哥。
但所有的感情,都在他想尽办法登上皇位之后,荡然无存。
“皇兄不是个重情重义的,做妹妹的当然得学着薄情寡义,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么能在人眼皮子底下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