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周话锋一转，问道：“今天早上电话里你说自己想通了，打算放弃。是不是说，你不打算继续你的量子通信研究了？”
“是的，昨晚我把这几年做过的，都认真思考了一遍，似乎所有的结果都不支持我继续做下去，真的动摇了。”
“仅仅因为做了两个梦，就把坚持了几年的东西放弃掉，不觉得很荒谬吗？”
“可是我觉得梦中的‘你’说话很有道理，如果梦都是我的意识组成的，那么确实是我自己在反复告诉自己，需要把它放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所坚持的东西，或许我早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跟我说说你这半个月的成果，应该有收获吧。”
“嗯，我想到一种可以实现更多量子纠缠的方法，而且我试验中成功了一次，但是只有一次，后来我重新尝试了七次都没有成功。”
“你记得早上打电话时，我让你感谢我么？其实那时候我是想告诉你，你拜托我做的量子分辨设备有头绪了。”
“唉，如果昨天之前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可能会兴奋好久，可是现在，实在难以打起精神。”
大周迟疑了半晌，方才说道：“我有个疑惑，不知道当不当讲。”看到海枫默许的眼神，他便说下去，“你觉不觉得事情太巧合了？为什么这个诡异的梦要你放弃你所追求的一切？为什么它不早不晚，偏偏发生在你发现某些东西的时候，发生在我快要帮到你的时候？你不觉得这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吗？我不是说没有发生这种巧合的可能性，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
海枫听到这里不禁汗毛乍起，他确是从未想到过此一层，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正确的。可是他又很难相信这一点，因为他不相信目前有侵入梦境的技术，即便有这种技术，也几乎不可能远程操作，因为在昨天始终是他一个人，他确信自己没有发生被绑架一类的荒唐事情。
于是，他把这个疑惑告诉了大周。大周说他并不能解释这一切，他也不认为目前有这样完美的手段，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以至于这一切都不像是真实的。
两人沉默半晌，大周开口说道：“既然无法判断，不如我们就做两个假设。第一，最好的情形是，这个一个纯粹的、没有阴谋的梦。但这样的梦通常不会对现实生活产生影响，而你却打算放弃原本要坚守的梦想，所以我认为这种情况几乎可以不用考虑。第二，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梦，是有人故意布了一个这样的局，我们先不考虑实现这种操作的困难程度。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为了好玩而捉弄你，他一定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搞清楚这个目的，才是搞清楚这一切的关键。”
“确实如此，一个纯粹的梦怎么会影响现实生活呢？关于他的目的，我在第一个梦里面对假大周，就曾疑心过，不过那时我怀疑他在套取我刚刚取得的研究成果，但现在看好像不是这样。”
“的确如此，因为在第二个梦里，你梦里的我似乎并不对你的研究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似乎是如何引你走近歧途！”
“你是说……”海枫努力平复了一下说道，“最终目的是，诱导我放弃我的研究？我的理想！”他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声音带着颤抖。
“是的，我想，作为一个局外人，应该比深陷其中的你更容易想明白。凭你的智慧，若不是身在此山中，又怎会不识庐山真面目。”大周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放弃这一切的想法，就说明对方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仅凭两个梦就轻易地达到了，的确是一步好棋，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都下定决心了，我也就不再劝你了，对了，你不是最爱吃肉夹馍吗？出去支个摊，卖卖肉夹馍也是不错的嘛！”大周看到愁容满面的海枫，忍不住揶揄他道。
只见海枫眨巴着眼望向了大周，然后停了几秒，大周被他看的心中焦躁，刚想自己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合适，要不要找个台阶给自己下……海枫慢悠悠地抿了两下嘴唇后说道：“你还真别说，真想来上两个肉夹馍过过瘾……”
大周无可奈何地想：这也就是今天这种情况，要不然真想上去抽他一嘴巴，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不过，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表达出来，他知道海枫能想到吃肉夹馍，就说明他内心的阴影中有了一丝光明，自己应当全力帮助他走出来。于是他说：“肉夹馍好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一团乱麻整理整理。”
“是是是，你得帮我啊，实不相瞒，我现在迷糊呢。”大周见海枫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倒十分有趣，平时这货一副高冷不可近人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一面，真是可笑又可爱，可见这事儿对他打击是有多大。
其实在他刚听海枫讲起这个梦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就算是两重梦，自己也曾经历过，其并不会对现实生活造成任何实质的影响。但当他听到海枫说打算放弃自己的研究时，他隐约感到事情并不简单，海枫是何等聪明之人，能够对他产生这样大的影响，这两个梦绝不能等闲视之。因此，与其说是在帮海枫走出困境，不如说也是在开解自己的疑惑，他倒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何人用何种手段来实现的这一切。
他决定不跟海枫说笑了，说道：“既然对方是通过这两个梦诱导你走近陷阱，那么这两个梦，必定经过精心设计。但是无论经过怎样的精心安排，这两个梦都不真正属于你，所以必定会存在某些与你不相符合的地方，这些可能会是弄明白这一切的关键。因此，你务必要把这个梦仔仔细细地回想一遍。”
“我想了无数遍了，要是能想通就不至于求助于你了。”海枫一脸苦笑地说。大周知道当局者迷，于是他说：“那你把这一切写下来，一字不漏！”海枫听到这，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大周这货不会是来报私仇的吧？这么多得写到啥时候去，但他知道大周虽然平素不拘小节，但认真起来心思缜密不下于自己，再说自己目前心思混乱，大周或许有他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或许能让他更好的帮到自己，于是便硬着头皮写了起来。
这样一写便无法停下来，两天过后，他方才停了下来。他现在终于明白大周的用意，写下来的过程，其实就是重新梳理记忆的过程。由于需要把细微末节都完整地记录下来，他就必须把所有的一切都按时间重新回想一遍，而细微末节往往是他反复回忆中最容易忽视掉的，因为他在反复想的过程中，往往会集中精力于梦中大周的行为和对话上，且次数多了之后容易把事情发生的顺序搞乱，这样一来更使他头痛。
这样看写下来虽然麻烦，但胜在一目了然，逻辑清晰。并且在记录的过程中，果然如大周所说，他发现了几处疑点，这让他觉得真相的天平正在偏向大周所说的第二种情况。
就在这时，大周不请自来，并给他带来了一堆肉夹馍，看到这些他口水都快止不住了，抢过来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一个，然后捧着下一个细细品尝，问大周：“你吃不吃？”大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不跟你抢，都是你的！”说着便坐到了海枫电脑前，“这是写完了吧？跟我估计的时间差不多，你先慢慢吃着，我也要仔细看一看。”
当海枫吃完第五个的时候，终于不再觉得意犹未尽，心满意足地瘫软在沙发上喝着大周带来的汽水。此时大周仍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他知道自己两天来笔耕不辍，积累了不少字数，得给他一点儿时间。
待大周终于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时，他问他道：“怎样？”大周不客气地说道：“老实说，比你口述的强了一百倍，之前你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了些什么玩意儿……”“咳咳。”海枫有点不好意思道，“我那时候是被魇住了，能跟你讲出来就不错了，我自己都感觉到有些语无伦次。”
“不说没用的了，在回想并把这件事写下来的时候，我发现了几个问题。”大周没开口，显然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那个奇怪的声音，一共出现了两次，这样古怪的事情，我竟然总是有意无意地忽视，好像不属于我一样。”
“我也注意到这个了。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声音出现的时间也很奇怪。第一次出现在第一个梦里，你去‘我家’时；第二次出现在两个梦之间，既可以说是上一个梦的结束，也可以说是下一个梦的开端。”大周说。
“这就是让人怀疑的地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声音是来自于外界，是现实中的我听到的，所以它当然不属于我的梦境！”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所以你是说？”
“是的！这或许是我被操纵梦境的一个体现！这两次声音或许就是操纵梦境的外部方式发出的。”
大周思索了一会说：“有这种可能，但有一个问题，第二个梦一开始就出现这个声音符合你的解释，但第一个梦出现声音的时间并不是梦的开始啊。”
“这个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声音出现前的那一段梦的确是我自己做的，然后中途开始的操控呢？”
“你不觉得这样对对方来说，更难实现吗？他们如何你恰好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而又根据你已经做出的梦来实时引导你做出他们想要的梦？为何不直接在一开始就侵入你的梦境，然后按照他们早已精心设计过的情节来进行？这样岂不是更加容易且更少出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