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怎么与记者们打过交道，但林石还是懂得一些技巧的，他皱眉的动作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便换上了一副亲和的笑脸，对这些提问并不急着给与回答，在堵路的记者们中间挤出一条路来，这才一边走，一边向那位来自《先驱报》的记者笑道：“请问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大卫，大卫·特林布尔，”大汉回答道。
“那好，大卫先生，你希望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林石笑道
“那林先生，您怎么解释这一切呢？”大卫追问道。
林石举起一只手，竖着一根手指头，面色严肃的说道，“大卫先生，雷曼的灾难都源自于自身的问题，这些问题我看到了，所以才能推测到它的未来，并且在这里我想提醒大家警惕冰岛债务违约。”
“警惕冰岛债务违约？”大卫一脸疑惑道。
“冰岛目前的金融发展状况已然变得畸形，泡沫化极其严重，冰岛银行业的总资产，在今年上半年度达到了1800亿美元，是冰岛gdp总量的7倍，而其银行业为了获得充足的发展资金，过去若干年来大规模的举借外债，到目前为止，其银行业共积欠外债610亿美元，为其当年度国民经济总量的12倍。再有，冰岛银行业借得的外债，并没有投资到实体经济的发展中，而是大量投资到了高盈利、高风险的金融投资项目里，这本身就是个极其危险的做法。
冰岛目前人口不足32万，一旦其银行业遭受亏损，导致金融崩溃，那按人头摊算，巨额的外债将使冰岛每个人担负上近37万美元的债务——这个所谓的“每个人”，将包含刚刚出生的婴儿以及病床上即将死去的老人，一个都不能少。
毫无疑问，如此惊人的债务，冰岛肯定还不上，其财政破产、国家信用崩溃、债务违约也就成为了必然。
自从04年冰岛金融业蓬勃发展以来，冰岛三大银行先后在雷曼、美林等投行、券商身上，投资了将近300亿美元的巨资。雷曼破产，美林陷入经营困境，冰岛三大银行将蒙受巨额损失，这意味着次贷危机已经开始向全世界蔓延，这场必将导致全球金融萎靡的病毒，已经在美国之外的地方找到了第一个落足点，而下一步，它将直接跳上欧洲大陆，跳入欧盟。”
林石这番话说得很长，对于记者来说，这样的回答很有新闻价值。不过这时候林石显然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了，他朝大厦后面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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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透明的玻璃墙前，透过鳞次栉比的一栋栋摩天大楼，眺望着远处日渐西歇的红日，林石面色阴郁，一对透着冷光的瞳仁涨缩不停，显示出他此刻心头的怒火有多么的旺盛。
前世的时候，国内总有些人把美国看成是多么多么民主，多么多么自由的一个国度，在这个国家里，似乎从来都没有强者凌虐弱小、强权欺压良善的事情发生。可是事实呢？事实当然并非是这样的，人类社会的构成就决定了必然会有强权的存在，而强权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多数倾轧少数的工具。
曼哈顿不大，华尔街更小，但就在这个幅员不大的一片地盘上，却伫立着数十上百家的银行、券商、投资机构，天域金融在这扎堆的同行中，绝不是最出色的，当然也不是规模最小的，按照概率论来说，纽约州审计部门哪怕是抽签决定下手的对象，也没多大可能会抽到天域金融。但用数学方法推理不出来的问题，它偏偏就发生了，天域金融成为首批vie投资清查的六个公司之一，而除了天域金融之外，黑石投资也赫然身在其中。
今天上，纽约南区审计署的人进驻公司，第一次被法务部律师以他们手续不全为由挡走，但不到一个小时，这些人就补足了手续，正式进驻公司，随后，又封存了天域金融的全部财会账目。由此，天域金融的全部投资运作在今天中午之前停了下来，随即，公司股价开始跳水，虽然跌幅不是很大，可也是一笔令人肉疼的损失。
黑石投资家大业大，背后站着的又是高盛这么个庞然大物，人家根本不怕类似这种规模的折腾，可相比起来，天域金融就不行了，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林石还有两个盘子很大的项目要操作呢，若是这波调查短期内结束不了，整个后续计划都会受到影响。
“还是缺乏底蕴啊。”也不知道在玻璃墙前站了多久了，一阵大腿酥麻的感觉将林石从气恼的沉思中拽回来。
底蕴这个东西很虚无，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对于一个有钱人来说，底蕴就是决定他是不是暴发户的关键，而对于目前的林石来说，他显然就是个暴发户，游走在华尔街边缘的暴发户。他有钱，而且知道怎么赚更多的钱，但是这些钱可以为他带来物质上的享受，却不能在关键时候让某些大人物站出来为他发声，同样的，也不会有人对他遭遇的不平事“拔刀”。
林石明白底蕴的重要性，所以他在某些方面花起钱来毫不吝啬，参加慈善会，送周兆良到华盛顿去过花天酒地的生活，五千万毫不犹豫的就支付给雷欧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挣一个底蕴，都是为了让别人在关键时候替他说话，替他发声。
但话说回来，这个底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挣来的，那需要时间，所以眼下这个麻烦，他还得自己去应对。
丢掉手里明显发烫的烟屁，林石转过身，看了一眼始终坐在沙发上的霍曦昕，他感觉得到，这个女人很仇视自己，但也很怕自己，有了之前的那一番敲打，这女人暂时老实了，短时间内，她应该没胆气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最近一段时间不要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两步走到应该是属于霍曦昕的华丽办公桌前，林石拿起桌上放着一本财务报表，三两下卷成一个卷，握在手里，说道，“暂缓第三季度财报的公布，至于中下层职员持股的事情，要抓紧时间去做，不要忘了跟工会那边通个气，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让公会做出个表态。如果工会能够发声，虽然不能决定南区审计署的态度，至少也能让他们感受到的一定压力，有些事他们就不会做的太过分。”
霍曦昕慌忙点头应承下来。
“这一段时间公司可能会比较困难，”林石绕过办公桌，走到霍曦昕的面前，右手食指屈起指弯，在她光洁细腻的脸上滑动着，最后落到圆润的下巴处，拖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只要调查一天不结束，公司的任何操作都无法进行，估计各个股东也会心存疑虑，所以咱们现在更是出不得半点错。”
霍曦昕的目光有点闪烁，她刻意不去跟林石的眼神对视，也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林石也不理会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公司现在涉及到的vie投资项目有24个，账面亏损15亿美元，这个消息一旦公布出去，必然会对公司造成重大影响，股票缩水是一定的，但还不至于把咱们打垮，而且我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天域金融从这窝浑水里拖出来。也许你心里会觉得这又是个对付我的绝佳机会，可你要是能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你就能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
抽回手，林石弯腰坐在霍曦昕旁边，一边伸手在她裹着肉色丝袜的大腿上轻轻抚摸着，一边继续说道：“我才对天域金融持股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三个月？所以，公司涉及到的vie投资项目，尤其是那些亏损项目跟我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审计署即便是要处罚，也罚不到我的头上，相反，作为股东，我还可以反过来向此前瞒报了这一亏损的股权出让方，也就是吴家索要赔付。至于你，你继承了吴世峰的股份，就要继承他的负债，你当然可以把这一部分债务向吴家头上推，如果能要到钱算你走了狗屎运，如果要不到，那这笔债就得你来抗。公司的股份你不能转手，不能变现，十几亿美元的债务，我很好奇你要怎么还。”
“我明白，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霍曦昕连连点头，心里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人，记得要继续保持下去。”林石笑了笑，手在她腿上游走。
霍曦昕非常配合的张开，以便为他创造更多的便利，林石顿时开始膨胀，可惜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叫唤起来。
一只手上的动作不停，另一只闲着的手把手机掏出来，随意的看一眼，发现上面是个陌生的号码。
有心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去管它，但犹豫了一下，林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出乎意料，电话是那个接触过几次的詹姆斯打过来的，简短的通话中，这个身在黑石投资的年轻人告诉林石，埃德先生希望能跟他见一面，地点却是订在纽约南安普顿赫赫有名的瑟波纳克俱乐部。按照詹姆斯的说法，埃德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交通工具，一架直升机将在五分钟后停落到天域金融大厦楼顶的停机坪上。
林石对这个瑟波纳克俱乐部了解不多，只知道那是个会所性质的高尔夫俱乐部，而且不是个一般有钱人就能加入的私人会所，不说别的，单是每年65万美元的会费，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说到球，林石除了会弹球之外，估计也就能在床上玩球什么的了，当然，不计命中率的话，篮球他也会打，不计输赢的条件下，他也能做个足球守门员，但要说到高尔夫球这么高大上的东西，他真是一点都不摸门——他也会表演精彩的一杆进洞，但绝不是在高尔夫的草坪上。
不过考虑到眼下的时机，再想想天域金融与黑石投资同时受到审计署调查的事实，埃德这时候的约见，也绝不可能是单纯的为了打球，林石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不会打高尔夫就错过这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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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BC新闻频道“……共和党人将不会接受这份救助方案。我们的原则和立场始终不变，维护这个国家是我们永恒的目标。但是我们绝不容许，拿一部分纳税人的钱去补助那些贪婪的华尔街资本家，这不应该是我们的作风。尤其是那些和红色国家接触的机构，我们更不应该去救助他们。这不仅仅牵扯到普通美国人的工作，也牵扯到国家的安全……”共和党资深议员罗杰斯先生如是说道。
《华尔街日报》大篇幅报道：亨利.保尔森的财政救援政策极有可能遇到麻烦，国会不会轻易批准，面临麻烦的企业将不可能得到及时救援，由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将很快发酵到其他行业，进而形成一场大规模的经济危机，美国经济的萧条看上去已经难以避免了。
而彭博社，则直接将重点对准了罗杰斯议员的那篇演讲，在它们的评论当中，直截了当地宣称摩根士丹利公司遇到了大麻烦。如果它们不能及时快速地解决的话，那么在雷曼兄弟之后，接下来倒闭的下一个华尔街大型投行极有可能就是它。
随着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关于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公司的前景立刻黯淡无光，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这种情绪也忠实地反映在了股市上，当摩根士丹利公司的股价一开盘。立刻从上一个交易日的81美元下跌到72美元，这仅仅是开盘之后的表现。
很快摩根士丹利股价开始一路下滑，半个小时后跌破70美元，然后一路下探，接连跌破了65、64、63等整数关口，最终在早盘休息的时候来到60美元的关口。
就在摩根士丹利拼死挣扎的时候，华尔街上另外一家处于同等地位的投行也在到处寻找救命稻草，这就是高盛。
高盛是一家传奇公司，它并不是历史最悠久的投资银行，也不具备优良的血统，但自从八十年代强势崛起之后，这家公司就一直处于业界的顶尖，从来没有离开前三的位置。到了新世纪，更是稳稳地坐上了投行界老大的交椅。
和摩根士丹利不同的是，高盛的经纪业务并不很强，但它在投资银行、控股交易、资产管理和大宗商品等部门上都是业界一流。而且这几年以来，高盛通过不断地挖角，使得自身的经纪业务和研究能力有着长足的进步。
以总管理资产来说，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公司相差无几，但是高盛全球职员只有摩根士丹利的三分之一，从这个角度来说，高盛的确比摩根士丹利公司更为厉害。
但是在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机面前，即便是再精明的大脑也无济于事。整个市场的恐慌就连亨利.保尔森和本.伯南克都束手无策，就更别说高盛的那些常春藤了。
事实上这场金融危机也有高盛的“功劳”，在贝尔斯登和雷曼兄弟现金流耗尽的过程中，高盛的交易员四处散布消息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极大地加速了资金外逃的速度。高盛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存了消灭竞争对手的意思在里面。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火”最终烧到了他们自身。
雷曼兄弟破产之后，尽管市场一片恐慌。但是胆大妄为的高盛人仍然不放过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开始造最大竞争对手摩根士丹利公司的谣言。如他们所愿的是，摩根士丹利公司谣言缠身。很快就落入了下一个被对冲基金攻击的目标。不过摩根士丹利公司也不甘示弱，转而将高盛捆绑在一起，即如果摩根士丹利公司完蛋，高盛也将跟着完蛋。
对冲基金像饿红了眼的狼群，在扑上摩根士丹利公司的同时，也围绕着高盛展开了疯狂的进攻。这段时间内，高盛的现金也同样流失严重。不过幸运的是，还有一个摩根士丹利公司抵挡在前方，这让他们避开了一部分正面战场。
“和美联银行的谈判怎么样了？”
周五的早上，高盛全球董事长兼CEO贝兰克梵着急地问负责和美联银行谈判的人。美联银行在政府承诺收购其有毒资产后就开始积极地谋划合并，先是和摩根士丹利谈判，但双方都没有诚意。不欢而散后美联银行找上了高盛，双方一拍即合，开始正式的谈判。
“情况不是很妙！”负责这桩交易的高盛兼并董事总经理道奇.博格曼脸色很凝重，“根据我们的审计，美联银行内部有着高达1200亿美元的选择权指数型房屋抵押贷款。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他们申报给联储的数字。即便是联储和财政部出手买下他们申报的全部有毒资产，但这部分的资产也将是个大麻烦。当然，如果联储能够担保或者购买这部分资产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
“什么？”贝兰克梵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即便是我们合并成功。新成立的公司也有可能因为这笔资产而崩溃？”
“对，非常有可能！”博格曼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简直就是刚刚摆脱了一只狼，又遇上了一只虎。形势真的发展成那样的话，我的意见是还不如不合并。我已经向联储和财政部发去了修改后的协议。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给我们答复。”
“各位或许还不知道。”贝兰克梵看了看同样垂头丧气的谈判组，沉重地说道，“就在刚刚，保尔森刚刚给我打了电话，他已经获得了处理高盛的豁免权。但是我判断。他为了避嫌，不太可能和我们直接接触。或许他们会从美联银行那边施加压力，不过他可能不会想到，问题却是出在了我们这边。”
“我们的董事会已经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批准和美联银行合并的要求。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悲哀地宣布，事情的主动权已经不掌握在我们这里了。至于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只能看上帝的意思了。”
迎接贝兰克梵的，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清楚，目前的形势的确是这样，高盛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别人手中。
也就是在今天，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一样，公布成为银行控股公司的决定。但是股市的表现并没有他们预期的那样，相反由于市场预计高盛可能会需要更多资金，各种预期的相互作用之下，高盛的股价只上涨了一点点，这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让贝兰克梵更为失望的是，在收市后不久，他就接到了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的电话，告诉他高盛的请求并没有被通过，即高盛和美联银行的合并宣告失败了。
同样告知贝兰克梵的是，摩根士丹利公司正在和RB财团接触。根据盖特纳的描述，摩根士丹利方面对此充满了信心，尽管他本人并不看好。
形势一下逆转了！
摩根士丹利公司找到了金主，而高盛陷入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这下简直是剧情神逆转，原先在市场上呼风唤雨、如同众星捧月般的高盛极有可能宣布破产保护，而原先他们暗地里对付的摩根士丹利极有可能成为华尔街最后一个存活的大型投行。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挂掉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的电话之后，贝兰克梵全身的精气神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整个人足足苍老了十年。这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苦笑着想道。不过下一刻他又纠正了自己的想法，不是砸脚，而是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
财政部和联储之所以不为本次交易做担保的原因。贝兰克梵也猜到了一部分。这依然是延续了不出手帮助雷曼兄弟的政策，因为要面对美国国内日益高涨的反救援声浪，政府不得不进行妥协，不直接出面干预这些机构之间的交易。
虽然政府一直在旁牵线搭桥，但这种效果毕竟比不了直接干预来的那么直接和有效。很可惜的是，目前的高盛也将成为牺牲品。尽管保尔森的内心并不愿意这么做。
尽管政府已经宣布了大规模的救援计划，但是贝兰克梵知道，等待着救援的机构几乎能够从华盛顿排队到纽约，高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别的不说，美国三大汽车机构，每家都有数十万的雇员，不优先拯救这样的企业难道拯救只有几万雇员的高盛？
完了！一切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