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丸山房安的残余部队从伊洛瓦底江逃走以后,日本在缅北的穷途末路彻底没有了路。所有的抵抗都成了毫无意义的苟延残喘。
被松山佑三强行赶回龙陵的龙陵守备队也早早就被二十万滇西远征军包好了饺子,只等着下锅。
用日军上等兵早见正则的话说,巴掌大的龙陵完全在几百门大炮的控制之内,小室钟太郎如果活着也会为继续活着而后悔,他的选择当然是正确的,只是正确的抉择遇上了荒谬的政令,那么所有的正确将失去正确的意义。
很多龙陵守备队的士兵早就抱怨小室钟太郎死得冤,如果不是遇上幼稚好战的东条英机,不是遇上毫无担当的松山佑三,一向识大局的小室钟太郎一定不会客死他乡;也有人说小室死的不冤枉,生在****时代的他,注定回不了日本,看来年的樱花。
“日本人早已经是瓮中之鳖,上方怎么总是不下命令开打呢!”这是无数士兵们的疑问,自然也是杨银椿的疑问。
“国不像国,家不成家!你说为了打仗我都老子都三十老几了,还没个媳妇,打仗胜利了老蒋能给我发媳妇吗?”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男人对着杨银椿嘀咕道。
“想我泱泱中华,只要万众一心,每人一口唾沫丢可以淹掉小日本,你急什么?打到东京去,虏他三五八个日本女子回来又有何难?”杨银椿的话才说完,就发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不放。
“你说得倒好,你不知道这些年打仗我们死了多少人?就那松山战役来说吧,松山是打下来了,可那是我们用比鬼子多六倍的牺牲换来的!”旁边一个战友不以为然的说。
“七倍牺牲怎么了,用血也要淹狗日的小日本!”杨银椿脱口而出。
“说得好!打回东京去,打回东京去!”有人附和着说。
杨银椿压根就对日本女人没兴趣,但是他对胜利渴望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然而他又害怕战争很快结束,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抗战胜利了,她也该回家了,他的父母,他的家人一定也盼着的她再点回家!”
“抗战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怎么好像高兴不起来!打到东京去,想想都他妈的刺激!”
杨银椿并没有听到战友的话,他又想到了黄云,想到了怒江的激流,想到了滇缅路上一幕幕,她在他的脑海里向他微笑。战友看着杨银椿嘴角的笑容,却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嘀咕道:“这家伙着魔了,该不是向日本女人想傻了吧?”
“你懂什么,滇西还没沦陷,他的心就沦陷了!你是不知道他和腊勐战地医院那个美女护士的故事吧!”一个战友调侃道。
是啊,他的心已经沦陷了。
“打回东京去!打回东京去!....”远处传来了士兵们的呐喊。
杨银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话,居然成了口号。
任何事情,最怕的就是共鸣,龙陵的鬼子还没消灭,“打回东京去”的说法已经传到了芒市,瑞丽、直到整个缅北,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这话虽然是流言蜚语,但传着,传着,打回东京去俨然成了驻印军和远征军的既定目标。
杨银椿不知道士兵们为什么这么想要打回东京,他自然更不知道宋希濂在史迪威和蒋委员长的分歧中,替蒋介石背了黑锅,离开龙陵去了重庆将官班,本多正才象征性留在龙陵的2000日军才得以活到今天;打回东京去的传言如春风一般在军队里春风化雨。
有人说宋希濂的离开是史迪威的功劳;也有人说史迪威看不顺眼的当然不是宋希濂,如果不是“老花生米”的注意,谁也不敢贻误战机。
也有人说人都是相互的,既然你酸性子乔看不惯我姓蒋的,虽然你是罗斯福派来的军事大圆,但是中国毕竟是蒋委员的地盘;既然你史迪威可以让杜律明从印度飞回重庆,我蒋介石同样可以让你从缅甸滚回华盛顿。宋希濂的离开其实也预示着史迪威在中缅印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也有小道消息从重亲传来,说蒋介石以不换掉史迪威,拒不出兵要挟罗斯福,罗斯福终于不得不做出了召回史迪威的决定。
什么样的说法都不重要,关键的是10月19日,史迪威在重庆待了他中国之行的最后一天,而后握着孙立人的手说道:“孙将军,我走了!谨祝胜利!”然后就坐上飞机绕澳洲回国了!
真正的事实当然是无法证实的,但蒋介石终于在和史迪威的争吵中占了上方,却是不争的事实。
飞机的速度虽然够快,但是电报的速度却不是飞机能比的。
史迪威的脚才刚刚踩到美国的泥土,蒋介石的作战令就达到了卫立煌的手上,“查龙陵,芒市残敌均已疲惫无力!尔等迅速出兵收回龙芒!不得有误!”
作为普通的士兵,杨银椿对政治不感兴趣,他也不懂政治,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政治这门课程。
他一直在思考,“国家沦陷了可以誓死捍卫,心沦陷怎么办?”他带着这个问题踏上了回家的路,他不怕打仗,但是这样无限期地等待确实令人煎熬。
杨银椿一路打听黄云的下落,只要遇到当兵的就问腊勐战地医院的始末,然而一路走来,谁也不知道黄医生到底去了哪里。从龙陵回腊勐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他却走了三天三夜,他刚回到腊勐,才见到母亲,母亲就问他:“远征军已经开始反攻龙陵,你怎么回来了?”
“不可能吧!我来的时候还没接到反攻的命令!”面对母亲的质疑,杨银椿也只有质疑。
回家一天的光景,杨银椿住在母亲搭建好小茅草房里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二,仗打结束了,你弟弟们也该回来了,你别忘了打听他们的下落,把老六和老五找回来!”
杨银椿本想说不知道他们还活不活着,但是怕伤了母亲的心,没敢说出来。只说了句,“妈,你听说过腊勐战地医院的护士们都去哪里了吗?”
“你说的是黄云丫头吗?那丫头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大花人家的闺女,我也喜欢她,但是儿子做人还是得实在,人家好归好,如果命里头注定不是你的,还真别勉强!”母亲话里话外的婉转无不透露着自己配不上黄云的意思,杨银椿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是爱一个人并不会应为门不当户不对就不爱,就不想。
当杨银椿再一次回到龙陵,已经是两天后。仅仅五天的时间,龙陵已经被光复。战友们告诉他十一集团军代总司令在他离开的当晚10月29日就下达了反攻的命令。面对十几万的中国军队,区区2000鬼子自然知道坚持下去一个也被想活着回去见娘。
杨银椿一打听自己的所在的连队,已经追着鬼子朝芒市方向去了。部队的每一个士兵都是自己的战友,对于建制本来就不是很严格远征军来说,部队都是自己的家。只要没被敌人的子弹打破脑袋,就不用担心无家可归。
有人说:“昨天天黑的时候,鬼子突然发起了攻击,当他们一个个跳进战壕准备迎击的时候,鬼子却像兔子一般在夜色中往芒市方向溜走了!”
也有人说看见几百得以死里逃生的鬼子过了双坡,一路狂奔,路过南天门,跪了下来,他们不是对着太阳出来的家乡朝拜,而是对着南天门磕头。
也有人说,抓来的俘虏这样相互议论和抱怨,“事到如今,东条英机已经是一条死狗,东京的那帮当官已经通通成了狗屁,别指望河边正三,也别指望本多政材,更不要说什么牟田口廉也和松山佑三了,唯一的活路就是被中国军队俘虏!早知道中国军队如此善良,早早投降不就结了!何必无辜到今天?”
杨银椿跟着部队一直把鬼子追过芒市,追到瑞丽,一路上有枪声,也有炮声,偶尔也会遇到鬼子留下的尸体。一路上他一直把枪捏在手机,却没有开枪的机会……
两个月后,日历已经翻到了1945年,大寒刚过,腊勐寨背后的鹰墩山今年格外的冷。早晨,只要有植被的的地方无不一片白茫茫的霜花。
一路追击的远征军,早就把鬼子追出了国境线。杨银椿所在的部分,马上就要越过那条江那边就是缅甸的瑞丽江,继续追击鬼子的时候,团部接到了撤回畹町的命令。
杨银椿和几个与自己所属连队走散的士兵站在路边,等待着自己连队战友的出现。
和自己一起站在路边的士兵们大多找到自己归属,踏上了打道回畹町的路。
“大哥,你是哪个部分的!天黑了,走吧!”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扯了扯他宽松的军装,不耐烦的问道。
杨银椿想要回答,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自己是200师的吧,自己离开200师都两年多了。这几年打松山,打龙陵,自己似乎都是没娘的孩子,到处找娘。以至于在龙陵待了这么久,也是到处蹭饭,到处流血流汗,搞到最后,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个部分。
年轻人看到杨银椿笑而不答,似乎不愿对自己坦诚,便接着说道:“听的口音好像好像是龙陵这边的?我叫杨毓镶,我是施甸的!听小道消息我们207师要参加盟军的太平洋战争,配合盟军空降东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杨银椿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色又暗了许多,他理好了思路,正要回答年轻人的问话,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杨银椿”。
“大哥,你是哪个部分的?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也真是的,咱俩可是一起从野人山走回来的,难道你不记得了!咱俩还一起抬过师长的尸体呢!怎么?200师又回来打龙陵,你不知道!还是不想认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了!”
“大哥你见笑了,我也知道200师又回来了,我也去找过你们,可是很多都是陌生的面孔!”杨银椿面带微笑地说道。
“你说得不错,我呐,可是200师的老革命了,和我一起参军湘潭的老兵可能连四分之一都没了,别的不说,你知道的单单野人山就不知要了多少人的命!哎呀不说过去了,不说过去了,说多了都是泪呀!”
老兵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走的手势,杨银椿马上会意,走过去拍了拍年轻人说道:“兄弟,咱俩就是这个部分的,走!”年轻人也没客气,跟着杨银椿就像一家人一样,踏着夜色往回走。
“老曹啊,听说驻印军也来到畹町了!听说还要在芒友举行会师典礼呢!会师以后咱们该回家了吧?你也该回家娶媳妇了!”旁边一个年轻士兵说完,就看了看杨银椿。
“大哥,你也为了打仗还没结婚呐!”杨银椿看着身的老兵问道。
老曹不但没有答话,却嗷嗷痛哭了起来。
杨银椿不解,旁边一汉子走到杨银椿旁边,小声说道:“他老婆在南京大屠杀中被鬼子糟蹋后点了天灯,那时候他老婆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这些日子,他听说马上就要会师了,他老叫嚣着要打到东京去。就连晚上做梦都喊“打到东京去!”
众人默不作声,又走了一会儿,部队已然来到了瑞丽江边,咆哮的瑞丽江对面就是畹町了,老曹终于平静了,擦了擦眼泪。
杨银椿和老曹,以及杨毓镶一见如故,三人随着大部队一起到达畹町的时候,小镇早已人山人海,大街小巷到处是滇西远征军的士兵,士兵们一边搭帐篷轻松的交谈着明天举行回事仪式的会是什么样子。
夜深了,小镇畹町也在夜幕中慢慢安静下来,杨银椿翻来覆去睡不着,推了推身边的杨毓镶,问道:“小杨,你白天说的那些话,听谁说的?会不会是空穴来风?”
“当然不是,上峰虽然没有下达命令,但是会师后我们207师还要回缅甸,等待盟军的行动!”杨毓镶揉了揉眼睛说道。
“你还要找你的战友,你年纪还小,日本已经被打败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敢回来了!回家娶个媳妇不是更好吗?还去日本凑什么热闹,你就不怕把小命丢在东京,回不了施甸?”杨银椿故意试探。
“回什么施甸?我参军参加的迟,在兰姆伽训练这么久,就是要将日本人打回老家去,让东京变成南京。”杨银椿听得出杨毓镶的话不是气话,这是压在心底的仇恨。
“好,不错,兄弟有骨气,我也随你一块儿去!”
“你俩去,别忘了我!”老曹翻了翻身,一边给杨毓镶和杨银椿扯了扯被子,一边催促二人睡觉。
第二天(1月28日),上午九点,一百多辆从雷多出发的卡车陆陆续续到达了畹町,人们奔走相告,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夹道欢迎。
两支部队如潮水般聚集在一起,驻印军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滇西远征军脚上还穿着草鞋,看着美国士兵和驻印军煞是羡慕,但是两支部队很快就握在一起、搂在一起、抱在一起,说着说不完的话。
上午11点,昆明方向也来了几辆坐着大人物的吉普车,“行政院”院长宋子文,陆军总司令何应钦、远征军总司令卫立煌。
为庆祝这一重大胜利,中国远征军、中国驻印军与盟军在畹町举行隆重的会师典礼。在典礼仪式上,中、美联军并升两国国旗,共唱两国国歌。
典礼上,卫立煌将军威风凛凛地走到场地中央致辞,其中有一句杨银椿记得请清清楚楚,“至此,滇西反攻,缅北反攻作战已经胜利结束,今天这个会师,只是为东京会师开个头,我们要打到东京,在东京开庆祝会,典礼结束,除了驻印军新一军继续留在缅甸待命,驻印军新22军以及滇西远征军各部,立即回国,.....”
台下欢呼,口号不断:“打到东京去!打到东京去!在东京会师!在东京会师!”
美军的驻印军总指挥索尔登将军高兴地说:“今天是同盟国最高兴的一天,是日本最不高兴的一天,...”
索尔登的话还没说完,杨银椿就走到杨毓镶和老曹身边说道:“我先走一会,我还有两个弟弟也参加了缅北反攻,其中一个听说已经留在了野人山,还有一个下落不明,我要去畹町桥边等我的我的弟弟!找到他跟他说几句话我就回来!”
“大哥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杨毓镶问道。
“死在野人山的叫杨宝椿,还有一个叫杨玉椿!”
“杨玉椿?原来杨玉椿就是你弟弟,他还活着,他在密支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就是不知回来了没有!”杨毓镶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拇指。
杨银椿先走了,杨毓镶不停地向老曹讲述杨玉椿在密支那的战绩。
杨银椿刚到桥头一会儿,回国的大军已经陆陆续续的往回撤,但都是十一集团军和二十集团军的人马。
两个小时过去了,仍然看不到大部队的尾巴,部队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龙,随着滇缅公路在群山之间蜿蜒。
驻印军的队伍也来了,杨银椿不敢移开眼,生怕错过了玉椿。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又过去了!玉椿还是没有出现,杨毓镶和老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杨银椿的身边。
太阳又要落山了,夕阳照在畹町桥上,杨银椿没来得及注意路过的队伍,有人背着包袱、有人扛毛瑟枪、有人看着轻机枪,有人提着草鞋,也有人骑着骡子或者毛驴,也有乘着吉普车的美国人,有人说说笑笑笑、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因为不能参加攻打东京而骂娘、...
希望在茫茫人流中被淹没,杨银椿忽然想起了家中的老娘,他已经是母亲唯一还有希望看到的儿子。现在自己又要随部队攻打东京,一想到娘这辈子苦楚,杨银椿愈发的觉得应该和娘说一声,不能把母亲一个人扔在家望眼欲穿。
杨银椿想到这里忽然落泪了,他含着泪向杨毓镶和老曹说明了情况。两人甚是理解,让他先回家再来缅甸相聚,再共续打回东京的铮铮誓言。
这时,一辆绿色的民生牌汽车呼啸而来,杨银椿拦了下来,称自己有重要任务要见卫立煌机要秘书。司机不敢懈怠,让杨银椿坐上了回保山方向的车。
一路的颠簸,汽车终于丢下大部队,在天黑后到达了大垭口,杨银椿让司机停车,走了下来。一个人往鹰墩山方向走去。司机和旁边的一个士兵不敢多问,只觉得不可思议,摇摇头,又发动了引擎。
母亲搭建的茅房里,松香火就要熄灭了,梅香准备睡了,她已经两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自从杨银椿走后,她总是在大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就无法入睡。
杨银椿很小的叫了一声“妈”,梅香还是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老二杨银椿回来了,梅香似乎并不惊讶,缓缓转过身又加了一点儿松香,然后倒在杨银椿身上泣不成声,杨银椿连忙双手托住母亲,明显感觉到了母亲已经骨瘦如柴。他手指甚至可以清楚地数出母亲的没一根肋骨,母亲的肋骨犹如几十把匕首插在杨银椿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过了良久,梅香终于平复了些许情绪,又把仅剩的一点儿松香加进了眼看就要熄灭的火焰中。几年的战火,让整个怒江西岸一片焦土,找点儿原先遍地都是的松香,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妈,我想去打东京!”杨银椿本不想说出这句话,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
“打东京呀?什么时候决定了!”
“妈,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我想为死去的父亲,大哥,和弟弟们报仇!”
“孩子,这仇不是我们一家的,这仇是要报!但是你不能走!妈想让你去救一个人!”
“救人,谁生病了?我能救谁呀?”母亲的话吓了杨银椿一跳。
“莫不是婶子一家出什么事?”
“你三婶她们都没事,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是你也先不用去管,是那个丫头出事了!”
“哪个丫头,日本人不是都死光了,还会出什么事?不会是日本人刚走,那个混蛋又对哪家姑娘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杨银椿不解的问道。
“还有哪个丫头,这些天我老是做噩梦,这不前天一个女兵跑到我这里,说胡德田派人把把黄云丫头给抓了,还说只有你能救她,如果你不去救她,云丫头可能会被当作杀头!”
听到这里,杨银椿有些迷糊了,他忽然想起,攻打鹰墩山那天夜里,黄云好像曾经问他有没有听说过共产党。
“我听一些战友讲过共产党的故事,听说他们并不是土匪,而是一心为老百姓打天下队伍。听说政府的全面抗日,还是共产党逼出来的,所以政府,特别是老蒋非诚恨他们,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消灭。”杨银椿对共产党了解的并不多,他想“按战友们的说法和黄云对共产党的说法,共产党应该是好人,怎么会把黄云抓了呢?”
杨银椿越想越犯糊涂,说起来自然也是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杨银椿说完觉得母亲全身颤抖,杨银椿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母亲一下子不省人事,瘫倒在地上,叫不答应。
杨银椿只好大叫三婶和宏椿,三婶听到叫唤,急忙穿了衣服,叫上美东就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杨银椿把母亲搂在怀里,含着泪叫了一声三婶,可她三婶并不作答,显然还在为栗坡头的那次冲突耿耿于怀。不作答归不作答,这些年妯娌俩早已形同姐妹,患难与共,只见她慌里慌张跑回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杯糖水,往梅香嘴里灌。
美东拌了拌松香火,微弱的火苗又跳跃了几下,只见糖水碗里冒了个泡,梅香咳嗽了几下,终于醒了过来。梅香想过来后,张开嘴的第一句话就让杨银椿赶紧找胡德天,和他一起想办法救黄云。
杨银椿看着母亲这个样子,怎肯离去,梅香忽然眼前一花,她知道自己不行了,自己之所以乘着一口气,就是要等着老二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去救人。见儿子不听话,于是接着回光返照的力道,硬生生地站了起来,说道:“我没事,你再不走,我就死给你看!你打东京我不拦你,但是你必须先把这事给办了?办不好,就别回来了!”
杨银椿知道,母亲这话是死命令,母亲生了七个孩子,却没一个女儿,看来她早已把黄云这丫头看作亲闺女了。
“大嫂,什么情况,你都几天不吃东西了,都这样了,还让他走?”三婶抱怨道。
“你别嚷嚷,今晚他不走,我马上就咬舌头!”知道母亲脾气,看到母亲居然站起来了,以为不会有太大事,拿出匕首把衣服一个已经缝死的口袋划破,拿出几块大洋,递给三婶,让三婶好生照顾母亲,磕了几个响头就走了。
三婶没接银元,也不敢说不,只好让他离开。
杨银椿走后,梅香示意美珠扶自己坐下,然后任由郭氏问什么她都不回答,她已经开不了口了,只有她心里知道她还有一句必须说出来的话。
她在等,等杨银椿约莫已经到了腊勐,才凝聚了最后的力气,开口了,声音微弱到有蚊子飞过就听不到。
“她——三——婶,我不行了,不能——告诉——银椿,他的——事——要——紧”,梅香的“要紧”根本没说出口,只是嘴微微动了一下,就咽气了。
郭氏吓得不知所措,也不敢让人去找杨银椿,只带着美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叫了几个人,把大嫂抬到家背后的山地,草草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