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十禾的接近,缓缓睁开眼看向她。
四目相对之下,十禾干笑了两声,率先打破了沉默:“算你还有良心,没把我丢在那个洞里。”
男人抿唇不语,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十禾被看的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看你应该也挺厉害的,那么厉害怎么会被饕餮那个老妖怪抓去当男宠的?”
男人的眼角抽了抽,艰难的重复男宠这个词,面容几近扭曲,繁星般璀璨的眼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想来厉害的人都不大愿意被提到这种不堪的过往,十禾继续干笑转移话题,“你是修真之人吗?”
“我不是人。”
这句话似乎有些歧义。
十禾继续发问,“那你是妖怪?”
“也不是。”
“总不是神仙吧?”
“仙?”男人扭曲的面容终于恢复了正常,嗤笑道,“更不是。”
十禾还想再说什么,男人立即打断,“留你命在已是难得,若再废话,小心你区区五百年的修为。”
……真凶!
沉默了半宿,月渐西沉,日渐东升,各自悬挂在东西两边,皎皎对灿灿,倒显得分外旖旎。
十禾终于憋不住又问了一嘴,“那你知道那个抓你当男……”
宠字还没出口,男人倏然又睁了眼,十禾打了个激灵立马把那个宠字咽了回去。
她咧开嘴,做出一副愤恨的模样,“那个恶毒的十恶不赦罪行滔天的老妖怪在哪,你知道吗?”
“呵!”男人冷笑,“你知道了要如何?”
“我,我就想看看不行,不行吗?”十禾原有些不耐,却也实在不敢同眼前这个妖孽叫板。
“好奇?”男人抬眼用半疑惑的眼神从头到尾把十禾打量了一遍,天界得知他出逃,自是当布下地网天罗发动八荒的,可眼前这个女子,不到五百年修为的白虎精,莫非是什么美人计?
但见眼前身穿红袄的女子,哈着气,搓着手望向他。
姿色平平,身材平平。
天界数万年即便没落也不至于沦落到用这种……给他下套吧,若如此,委实,太过于寒掺了些。
没有察觉到男人心理想法的十禾顺着台阶立马就下,“对,好奇!”
“你已如愿了。”男人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白虎精魄对现在的他也算是有所裨益的,就是这修为确实是差的太没边了,养足五百年应当还是不错的。
十禾继续发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迫成了男人养成的补品。
“什么如愿了,不是没见着被你搅和了!啊!额……”十禾好顿嘀咕突然眼珠子一转一瞪,忙不慌叫了起来拿手指着眼前的男人围着他转了几圈,“你,你就是。”
十禾如同五雷轰顶,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凶兽竟然生得这个模样?
唉,天帝以上神之位,换鄢墨到天界伏法,其中缘由不禁令人深思啊!
莫非天帝也好这一口?打着为六界除害的旗子光明正大的扩充后宫?
甚至十禾已经幻想到,鄢墨被重重铁链锁在床上,对着天帝满脸娇羞地说着不要,你别过来……
咳咳,十禾被自身敏锐的直觉震惊,善哉善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你就不能安静些?”男人看着十禾打扮地花枝招展的风尘模样,心中实在提不起好气,虽未表露却也嫌恶至极。
十禾被迫假装自觉的捂住嘴。
过了半晌,男子倏然心情大好般,在唇畔勾勒出个浅浅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十禾刚想说什么,却发觉男人的右眼瞳仁不同于常人那般乌黑,反而像是浮了层白纱般薄薄的眼翳,不过,倒是不大损容颜。
“咦……”
发觉十禾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男人立即敛了笑意,眸光一凛,五指微张,四周立时突起阵阵气流,将十禾立时掀翻出数丈之外,栽在泥地里打了几个滚才堪堪撞在树干上。
男人漠声道:“你若想活下去,便谨言慎行些,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惹我不快了,便拿命来偿。”
十禾扶着老腰直起身靠在树干上,暗地里愤愤骂娘,下手真娘的重。
她刚想摸摸索索地爬回去,男人很顺手的就幻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结界,流转的光罩,刚好拒十禾和那棵树于外。
不出半刻,萧瑟刺骨的寒风中夹了雪花,使得才消融的冰雪之地再次覆上皑皑之色。
十禾只能把红袄团成团,好裹紧自己,然后继续在心底里咒骂这个妖孽。
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活该是个天煞孤星的命理!
不知道这个妖孽是不是听到了十禾的心声,结界架起数十日,任凭十禾在外受冻也未曾放她进来。
十禾只得认命日复一日的蹲在树旁守着。
咬牙愤恨之余,在她眼中,鄢墨诚然是只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轻易放过,否则下回不知何时才得以遇上了。
因此,她必须发挥不要脸的精神,纠之缠之!然后与其暧之昧之!骗到手之后再一刀宰了他!
某日十禾醒来时,方才揉了揉眼刚睁开就是张放大的绝世容颜。
皮囊自是极养眼的,惊吓却是一点不少。
“啊!娘啊!救命啊!”十禾吓得立即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顺势一脚踹在鄢墨的小腹外带拳头下勾直冲下颚骨,对于这突然而来的变故,鄢墨着实还来不及反应,便已闷声结结实实挨了这两下。
反观十禾,打完立马翻身,手脚并用地往外爬,没爬两步后脖颈就被呲溜一下提了起来。
“你敢打我?”鄢墨眯着眼拎起十禾,拭去唇角的血渍,“不怕我吃了你?”
诚然,鄢墨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人打了人还喊救命的无耻行径!
“我,我,怕啊。”十禾吸吸鼻涕。
“我看你昨日在山洞里忽悠我的时候胆子可不小,说罢,什么目的。”发丝略有些凌乱地披于肩上,他轻拢领口,笑的妖媚。
言罢便松了手,十禾就错不及防一屁股摔到地上,他还假装不甚禁意,“哎呀,没抓住。”
十禾要哭了,这是什么妖孽啊!等她回了天界定要求了一干法宝收他千万遍。
为了上神之位,她得忍辱负重!
“小妖……倾慕尊上英姿,传闻尊上姿容盖世,气宇轩昂,龙章凤姿冠绝四海八荒……”捂着屁股,哭丧着脸犹带一丝颤音的胡扯。
还没说完就又被男人拽住衣领,再次拎了起来,“太假了。”
只见他眯着眼,唇角微微上扬,十禾就知道肯定是没憋什么好屁的。
而后果然如她所想,这老妖怪一抬手就把给甩出了十丈远。
十禾还没机会尖叫,就已经趴在十丈之外的雪坑里,陷进了一尺有余,浑身是透骨的寒凉。
老妖怪!我和你,不共戴天!
这一摔,彻底给十禾几近孱弱的身体给摔毁了,她病了打着喷嚏留着鼻涕满脸通红,寻了一堆皮毛柴草给自己裹紧,顺便生火取暖。
她几时受过这种罪,在天界钟鼓是性子是众仙当中最为温和的待她也极好,月老和司命因着喜欢她也对她多加照顾。
就连投胎成了病虎,她那白虎爹妈也是顶顶心疼她的,自打她出生,便不惜遍寻奇珍异草给她弥补先天的不足,如今她消失多日定是担心坏了。
想到这十禾的鼻头不由得有些发酸,她本可以在天界坐等消息的,若不是这一番阴差阳错她怎么会沦落至此,上天不公啊!她可是良民啊!
这个老妖怪最好别爱上她,不然她就整死他!用那磨人的情爱,将这厮磨掉几百层皮去!
莫约又守了两三日十禾病的有些昏沉,只是迷糊中突然听得什么东西碎裂崩塌还有狂躁的风声。
她费力地睁开眼,却见四周乌压压的鬼瘴之气遮了云蔽了月,阵阵的阴风刮的她头脑生疼。
十禾扶着树干,努力撑起身子把脑袋伸出去。
鄢墨同个浑身散发黑气的巨大白骨骷髅正在争执的模样。
“区区一个鬼王也敢来打本尊的主意?”鄢墨双手交叉,冷笑出声。
“鄢墨,你拼死从混元境逃出还大闹了天界,本就损了元神,我今日杀了你取了你的内丹便可助长万年功力,我劝你就不要白费力气反抗了。”
巨大的白骷髅身侧逐渐开始弥漫出的黑气,铺天盖地向鄢墨压去。
“狂妄。”
鄢墨的脖颈之上,瞬时青筋毕显嘴上还强撑着,仅靠一个流转的朱红光罩护着周身,以免四周魔障之气侵体。“除本尊外这四海八荒还少有人敢这般嚣张的!”
“你生的这般绝色妖魅,若甘愿委身于本王,只消交出内丹我定然会好好疼爱于你的。”那露着白牙的鬼骷髅格格地发笑,阴森得让人背脊都发凉。
鄢墨平生最恨有人对他的容颜评头论足,一下子连本尊都不称了嘴上也要把气势先耍足了。
“你这种货色给老子提鞋都不配,疼爱?你个老不行的色鬼,待老子恢复,定然把你的鬼骷髅磨成粉碎把你那一众姬妾都好好疼爱一番!”
咬牙言罢十指结印点点红光如星光汇作一柄长剑,剑柄后结出张巨大的五行印结,迎着鬼障之气向前推送,生生将那乌黑障气劈成两半。
未至鬼骷髅面前,那鬼骷髅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开来,而后倏然变化光影出现在他的背后喷出浓烟直击鄢墨后背。
距离后背还有不足半尺,他猛的回过神,上身向后下沉堪堪避开来。
鄢墨呸了一声骂道:“你这不仅长得丑,手段也真够下三滥的。”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
鬼骷髅也不再对鄢墨出招,只是格格格格的发出刺耳的笑声,震得十禾在不远处都耳鸣难忍,毛骨悚然差点没长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笑声如音波般,所到之处贯穿所有人的脑海,震彻整个长白山令地面都开始抖动起来,不一会儿四面八方,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雪地覆盖下的泥地里棺材被推敲的声音。
十禾被震的脚步不稳只能一直抱着树干维持平衡。
“你想干什么?”鄢墨双目一横,已然发怒。
鬼骷髅并不回应他只自顾自的继续发着格格的笑声,鄢墨一手捂住耳朵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清心咒,一手举起手中有神无形的诸岳便要向鬼骷髅劈过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四面八方破土而出的白骨骷髅迈着凌乱的步伐已经到达了战场。不等诸岳挥至鬼骷髅前方,便有具白骨拽住了鄢墨的脚踝,他回首诸岳剑锋一转,挥出一道红光,将那白骨的手骨生生砍断。
踩着那倒下的白骨的骷髅头,纵身待要与鬼骷髅一决高下,不料紧接着其余白骨,见了他身上的生人活气便躁动起来。
纷纷出手去拉扯,又将鄢墨生生扯回来猛的掀飞出去正好朝向不远处十禾所待的树干。
直接撞上了十禾,下巴还不偏不倚的撞上了她的脑门直撞的她眼前冒金星,差点没被鄢墨砸得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