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我看见了海天一色的蔚蓝,看见了山穷岳没的新绿,看见了平地与日光交织的赤红,看见了天穹坠日后漫天溢出的点点辉光,这一切,源于我一开始违抗的本能……”
第一章
“既没有星辰,也没有月光……那这片天空之外,到底是什么呢?”沙地上的少年抬头望着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几年,他从未见过这片夜空出现过群星与明月。那漆黑的夜里瞧不见任何光芒,他的头顶只有几只渡鸦凄惨地嚎叫着盘旋。
“喂,少爷,该走了!”不远处的驼铃伴着一阵沙哑的烟嗓传入他的耳中,一名裹着长袍的中年男人朝他挥了挥手,少年一边回应着,一边朝中年人的方向走去。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在这片苍穹之外,刻下属于我的蓝图!”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年扭头望向那片幽蓝深邃的天幕,似乎在那遥远深邃的彼端,有一种未知的存在与他遥相呼应……
阿兹卡丹沙漠,连接着南夷与西疆的交通要道,是商队将商品从南夷送往世界各地的最快捷径,尽管这片沙漠充满死亡的威胁。要想安全通过这里,走夜路是可行性最高的办法,至少在这样的温度下,沙漠里的强盗会少很多,但他们仍需提防来自沙漠中的鬼魅,这种人形的怪物虽然没有很高的智慧,但却拥有极强的力量和攻击性,会袭击路过眼前的一切生物。但由于数量较为稀少,所以比较日间随处可见的强盗,走夜路显然更加安全,但作为保险,通常途径阿兹卡丹的商队都会聘请雇佣兵协助。
当然这一次也不例外,作为商队管事的儿子,少年异于常人的观察力早就注意到了行走在商队最后的两人,他们是在南夷的一处据点被管事招募的,其中一人四五十岁上下,黑与白夹杂在一起的毛发拼成一种极为不协调的灰色,灰色的双眼宛如烈焰寂灭后残留的余烬,毫无生气。高颧骨在消瘦的面庞上显得棱角分明,杂乱的胡渣配上嘴角的烟头,给人一种憔悴的感觉。而另一人则与少年年纪相仿,约有十七岁,漆黑浓密的头发向后扎起,原本俊俏的脸庞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最深的一条从左脸下方爬上了那人的眉梢,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人身后足有一人高的阔剑,哑光的剑面有近半臂来宽,与那人瘦小的身材显然极为不符,那人骑的骆驼总是跟在中年男人的旁边,而他本人则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路上任由骆驼行路颠簸也未曾睁眼。由于父亲招雇佣兵通常都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所以少年也从不过问。
沙漠夜里的天气总是十分恶劣的,巨大的温差催化着飓风的形成,铺天盖地的黄沙乘着狂风冲击着这支规模并不大的商队,显然夜里动身并非明智的决定,但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绕开沙漠就得途经收费高昂的关口,日间横穿又有更加恐怖的贼团,在这乱世之中,求生便是如此艰难吧……少年拉起面前的破布防止横冲直撞的黄沙进入鼻中。
风依然不停地狂舞,恨不得将天地之间所有的尘土黄沙扫的干干净净。少年一个不稳就要倒下,突然一只大手扶住了他,又是那熟悉的烟嗓:“少爷小心,要是一倒下很快就会被埋了的。”是李叔,从少年第一次随父亲行商时便陪伴在他左右的贴身守卫,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他看起来依然和年轻人一样,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至少有他在的地方少年都感觉心情变好了,“李叔我没事。”少年回敬了一个笑容。“哈,那就好那就好。”李叔笑着拍了拍少年身上的土,然后扛起地上的武器走到了少年的前边。
商队穿行在沙漠中央,在清一色的土黄中留了几点墨色,悠悠的驼铃在咆哮的风中成了这批商队的唯一慰藉。但这风沙驼铃编织的交响曲中,突然多出了一点不和谐的音色,那是一种类似石头相互摩擦产生的声音,紧接着,这种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大,先是一个方向,接着是左右隆起的沙丘,然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这种声音。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磨牙声引起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恐慌,因为所有在沙漠里跑商的人都明白,这是一种野兽伺机而动的磨牙声,而这种磨牙声的主人,正是那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沙漠鬼魅”!
“不会这么倒霉吧……”商队中的一个雇佣兵双腿已经打起了颤,远处隆起的小山丘上,两抹幽幽的红光在黑夜中摇曳着,此刻的风声犹如死神吹响的号角,少年此刻已是两腿发软,自他在这个世界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诡异妖物,他早已在想象中面对这种怪物千万遍,但真正见到时,才明白这些怪物的恐怖之处,稀疏的皮毛裹着透着血色的皮肤,如同动物般尖耳朵长在脑袋两侧,锋利的牙齿即使在无光的夜中也透着诡异的亮光,整只眼睛带着妖异的殷红。这种似人非人的怪物此刻正缓缓从沙丘高处逼近商队,先是一只,然后更多的沙漠鬼魅从山后探出身子,他们四肢着地,像是一个人扭曲着自己的关节强行在地面上爬行着,那种极为不自然的爬行姿势让人不寒而栗。整个商队停下了行进的步伐,屏住了呼吸,据一些常年在沙漠行商的大商队前辈描述,鬼魅不会攻击没有呼吸的生物。
似乎骆驼也感觉到了一股压力,逐渐变得躁动不安,这一举动显然没有逃过鬼魅的眼睛,一只带头鬼魅直接冲了上去咬断了那几只骆驼的脖子,随后便涌上一大群的鬼魅啃食起来,但带头的这只却没有跟上大部队,而是开始巡视周围的人们,鼻孔中发出的噗呲声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的懦弱。
他在……玩……游戏吗?看着在他四周爬行的怪物,少年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不是不攻击无法呼吸的猎物,而是看哪个猎物先忍不住呼吸!他们居然以此为乐……少年的额头留下汗珠,眼前的怪物巡视着他们,要是谁先呼吸,他们就先咬断谁的脖子。这之中似乎也有想要反抗的雇佣兵,但很快就在鬼魅那恐怖的凝视中停止了想法,因为这一次的鬼魅数量是在太可怕了,足足百只贪婪的眼睛注视着这支仅有十来人的小型商队。他们只能闭上眼祈求奇迹的发生,就连少年最亲近的护卫李叔也只敢轻轻地把少爷揽到自己身后。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越来越难熬了,一口气卡在少年的气管处,无法呼吸的灼烧感很快涌了上来,肺部像要爆炸了一样,气管处像卡了一个塞子阻断着进来的气,又想把存储的空气顶出去,冰凉的感觉和窒息的痛苦渐渐蔓延了他的全身。
呼吸一点……就一点!应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呼吸困难的少年做出了他一生都为之后悔的举动……
领头的鬼魅很快察觉到了他的行为,那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鬼魅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左臂,将他扑倒在地,然后直接将小臂从少年身上扯了下来,喷涌的血液伴着少年的惨叫洒满了整片沙漠,少年亲眼看着静脉和血肉直接从断臂处被抽出,那原本属于他的小臂随着鬼魅的松口被甩飞出去。反应过来的李叔狂吼着拔出腰间的剑砍向这只鬼魅,却很快被另一只咬住了脚踝给扯倒在地上,李叔刚想反抗,从一边窜出一只鬼魅咬住了李叔的脖子,撕裂声瞬间从伤口处爆发出来。
但,李叔高举的剑还是刺了出去,扑倒少年那只鬼魅被贯穿了身体,剑锋直直地刺入了沙地中,这位贴身护卫,至死都履行他的责任……
“李叔!”少年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看着儿子受伤的商队管事坐不住了,拔出腰间的剑,却被一只冲出来的鬼魅扑倒在地上,那口腔中腐臭的热气喷了他一脸,惊恐之余他的余光看向了身旁的保镖们,那四周的雇佣兵也紧接着被扑倒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压倒管事的鬼魅的进一步行动却戛然而止。
“老板,谈个生意吧~”一阵沙哑的声音从从压倒管事的鬼魅身后传来。管事惊魂未定之余,却连忙向赶来的救星喊道:“只……只要你能救我儿子,现在你开什……么条件都可以!”
“那就简单了~”管事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看着一名浅色风衣的男人踢开脚边鬼魅的尸体,和他身旁背着阔剑的少年缓缓踏入了由那一大群鬼魅及横飞的血肉组成的人间地狱。
“干活了小子,这车货物现在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