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式身上啥都没带，就带了个系统。
李鸿基就看见林式跟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个小炉子，又拿出一个一掌大的麻布袋，从里面倒出几个黑得发亮的方方正正的炭块。
林式洁白的手指轻轻捏在炭块上，将它们放在炉膛之中，划亮一根火柴扔了进去。
李鸿基看林式拿出来的东西他大抵都不认得，但大体上还是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用的，看到林式的动作，正想劝阻——这样点火是点不着的，你得有东西引火。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火柴刚扔进去，那几个炭块便罩上了一层浅蓝色的火焰，在微风之中摇曳。
李鸿基眨了眨眼，闭上嘴，吞了口唾沫。
神仙吧？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林式，心里有点嘀咕，仙人来找我做什么？还是个和尚……
李鸿基把林式的短发认作头陀的发型了。
林式当然一点都没发觉李鸿基有这样的误解。
他全身心都投入到眼前的小炉子上。
火焰将炉子暖好，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瓦钵，座在炉子上，凭空召出一瓶泉水倒了进去，正好与瓦钵的边沿齐平，便盖上了盖子。
这时候他才松了口气，看向李鸿基：“喜欢喝点什么茶？浓香的？爽口的？甘甜的？苦口的？”
李鸿基想了想，恭敬地说：“小人曾经有幸尝过一回云南的普洱，不瞒您说，当时是几个大人从这儿过，在驿站里住了一夜。走的时候，他们留在桌上的一杯陈茶，小的好奇尝了一口，真是香浓可口，再没机会尝到那样的茶水了。后来小人四处打听，才知道这个名号，如果您有，小人想再尝尝……”
林式笑了笑：“普洱？我也挺爱喝的。香浓可口？那我们尝尝小青柑的味道吧。”
林式前世最开始对茶也没什么嗜好，知道有一次意外地尝了口普洱，才顿生好感，从此爱上了喝茶。
他能够理解李鸿基的想法。
普洱实在太能圈粉了。
他拿出一个小茶壶，用水洗了洗，放在一边，再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却是个干橘子的样子。
把橘皮小心地剥开，就露出里面深褐色的茶叶。
将橘皮和茶叶都掰开揉碎，撒入茶壶之中。
微微的有些香味传开，李鸿基耸了耸鼻子，脸上露出几分享受的表情。
林式有些诧异，他这个嗅觉敏锐程度，相当不一般呐。
刚聊了两句，瓦钵之中传来“噗噗”的水响。林式赶紧拿个小钳子，将炉膛中的炭块拿出来两个，一口气吹灭，只留下一块炭火在里面弱弱地烧着。
第一泡茶水纯是洗茶，一则是将茶叶泡开，二则是将茶叶表面附着的灰尘之类的杂质洗去。
林式还有绝技在身。
虽然他看不见茶壶里的状况，但是手握着壶柄，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茶叶泡开的情况。沸水的水温被他调集起来，一举浸润了茶叶的结构和组织，一股浓香洋溢而出。
李鸿基可惜地看着第一泡茶水被林式直接倒在地上，然后立刻接了第二壶水，只过了一息，便被他倒在两个洁白的瓷杯之中，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林式笑着一指：“李兄，请。”
李鸿基看着瓷杯中琥珀色的茶水，嗅着一阵阵茶香夹着一股橘香扑面而来，心中的震撼不言而喻。
他吞了口唾沫，才拿起杯子来，细细地品了一口，双眼立刻瞪大了：“好茶！”
林式笑着自己端起杯子来啜了一口，心中暗自皱眉。
火候还是没掌握好，最浓的那一拨茶水被他混在第一泡里浇了出去。
第二泡的风味还略显不足。
这只能今后逐步精进了。
早知如此，不如就泡点花草茶喝，那倒是不太考验手法……
林式心里还在挑剔自己的手法，那边李鸿基已经是心醉神驰了。
他觉得今天喝的茶，比起他记忆里的那杯茶味道好到天上去了，不顾茶水滚烫，一口便干了一杯，脑门上立刻就沁出汗来：“呼！好喝！”
李鸿基将空杯子放在桌上，再看林式手上的茶水只喝到一半，不由得讪讪地说：“小的是个粗人，不懂喝茶，让您见笑了。”
林式眨眨眼：“这是从何说起？喝茶喝的是自己的心情，喝的是自己的爱好。想怎么喝茶是自己的事情，你只需要喝得开心就好，何必在意他人目光？所谓的懂喝茶，何尝不是附庸风雅？他们又何尝懂什么喝茶呢？”
李鸿基半懂不懂，但是知道林式的意思并不是在责备他，心中一高兴：“既然如此，那我还要喝！”
“嗯！”
林式一口将手中半杯茶喝完，又续了一泡。
这次李鸿基就没那么着急了，细细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品茗，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恍惚，好像半梦半醒一般。
林式看他的戒心尽去，才开口问他说：“李兄，最近年景可还好？”
李鸿基摆摆手，惭愧地说：“当不起贵人的敬称，最近年景也就那么回事，勉强饿不着肚子。托了皇上的洪福，小的当个驿丁还能有口饱饭。”
他不敢苟同地摇摇头，小声说：“今年收成不好，好些人都活不下去，借了乡绅的高利贷。啧啧，半年时间九出十三归，真是丧了良心才干出这种事情来。小的也差点被逼着去借贷，结果就在当口上，据说皇上突然派了钦差下来，将各地的驿站积年欠的粮饷一次都给足了，小的才活得过来，要不然……”
李鸿基说着，浑身打了个寒噤，显然是不敢设想。
原来如此。
林式这才懂了。
崇祯帝为了防止李鸿基造反，将这些驿丁的工资都发到位了，还清偿了以前欠的钱。这确实避免了李鸿基造反，但是他有没有想过，他根本没有改变整个社会的实力，只是在这里做表面工作，难道就能避免明朝亡国么？
没有这个李鸿基，没了那个李自成，还有张献忠，还有高迎祥……光糊弄了这个李鸿基，又有何用呢？
不过……林式看了眼李鸿基。
天生人杰，说不定正可以趁势而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