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承训摸着下巴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以前不留俘虏,那是因为敌人都是些异族而已,平时大家都有往来,那些异族每年都会来关市卖马什么的,自己一方也可以买通商人和异族中的奸细,情报不成问题。不过现在到了朝鲜的地面上,辽镇对于朝鲜一向疏于了解,对日军就更加是两眼一抹黑了,如果自己不是从王子晋那里得到了许多情报的话,在日军那种规模的铁炮齐射之下,说不定损失会大了很多呢?话说刚才交战时日军那两百多支铁炮,虽然只是乱放一气,可是那硝烟和声势,还是很有些吓唬人的。
“有理!传令下去,史参将所部打扫战场,遇到有活口能医治的,尽量收治,尤其是有家名的武士,能救一个是一个!”这条命令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到底能不能救得活,别说这些当兵的无法准确判断,就算他们能判断,为了战功一刀砍了脑袋下来,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王子晋不敢怠慢,请祖承训派了自己的家丁出去监督,自己也让懂得日语的几名手下跟着,遇到装备比较好的日本武士就加以询问,这么一打扫下来,等到天黑时分,还真从战场上捞出了七八名伤势轻重不一的武士来。
嗯,只有武士,因为王子晋的手下们也很明白,在日本,一般百姓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就连他们本国人也不当一回事,只有拥有家名的武士,才有资格接触到一些较有价值的情报,也才有活命下来的资格。
入夜之后,祖承训也不撤退,他就占据了顺安周围,布置了警戒线,然后扎下营盘来宿营,话说这一带地形比较好,日军想要夜袭也没那么容易,驻扎在这里还能对平壤形成压迫的态势,有何不可?有斥候在外面,凭借着明军超过日军甚多的机动能力,想打想跑都很自由,不在话下。
王子晋可闲不住,他带着自己的手下一一甄别那七八个负伤的武士,绝大多数都很不配合,那也很简单,抓着一个极度不配合的一刀下去砍了脑袋,武士们就受不了了,这样子被杀的话,死后不能见到神佛啊!在战场上交战砍下对手的头颅,那是显示战功,可是对待俘虏进行处死的时候,通常都会允许对方自裁以保持武士的荣誉。
王子晋这般作为,令武士们深深恐惧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这里不是日本!不是讲究武士道的地方!如果自己没有价值的话,那么敌人是不惮于使用任何手段来对付自己的!于是这一批人,大概就成为了入朝日军之中最先意识到这场战争的恐怖之处的人,也不再强项,而是有一说一,王子晋问什么就答什么。
“这样多好?放心,你们的伤势,我们都会帮你们尽量治疗,咱们大明郎中的医术,可比你们日本要强太多了。”这可不是王子晋夸口,日本古代的医术真是发展缓慢,这跟日本的地域狭窄,所能使用的药材较少也有很大关系,至于针灸什么的,就根本不用提起了。
审问完毕,王子晋回到祖承训的帐前,将自己的所得概括起来说了一遍,原来小西行长所部在攻克平壤之后,武士们都觉得非常疲惫,两个月从釜山打到平壤,这确实是一趟非常了不起的进军,即便对手是朝鲜这样的豆腐兵!这一路下来,真正在战斗中损失的日军非常有限,可是负伤和掉队的几倍于此,再加上后方的补给不足,尤其是粮食和火药都很缺乏,坏了的铁炮也很难修复,因此小西行长就决定不再向北方猛烈突击,而是试图向朝鲜开展劝降的工作。
这次大村喜前部前出到顺安村,一来是要驱逐这一带活跃的“朝鲜军骑兵部队”,二来是想要捉到几个有份量的俘虏,让他们带话回去给朝鲜国王,表达小西行长的谈判意图。那说小西行长连平壤都打下了,要找几个能传话的俘虏还不容易?无奈,还就是找不到,因为小西行长赶到平壤之前,平壤城里的人基本上都跑光了,这会他正派人到附近的山里去动员这些人回到城里来呢!
听到这里,祖承训立刻觉得不对了,既然小西行长并没有大举进攻的打算,为何来得那么快?那一万多人难道是假的?要知道从他们和大村喜前部战斗发起,到小西行长率军到来,中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算是从大村喜前部驱逐佟大刚小分队,占领顺安算起,也就是一天一夜而已,这意味着大村部并不是脱离主力行动,而只是前驱罢了!
王子晋冷冷笑了起来:“祖将军,这自然是因为,小西行长临时改变了主意,知道我大明军已经在向着这里进发,即将和大村喜前所部发生交战,为了避免自己的手下全军覆没引起大的震动,所以才急急忙忙率领自己所能集结的军队前来援救了!”
这一说,祖承训和史梦征都跳了起来,失声道:“你是说,有人向那贼酋小西行长通风报信!”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小西行长朝令夕改的奇怪行为!
一想到己方原本可以全歼这一股敌军,却因为一个内奸泄露了消息而功败垂成,最终只是砍了二百多颗首级而已,几位领兵将领都是气得牙痒痒!这不是首级多少的问题,三百多首级也已经是大功一件了,问题是斩首多少,和覆军杀将,这完全是两个等级的功劳!斩首再多也只能是升官赏银子,覆军杀将就有可能封爵荫子!大家刀头舔血地过日子,能有几次机会将这福份延及子孙的?
祖承训呸了一声,将手里啃了一半的肉干摔的地上,大声道:“明天一早,拔营回义州,找那个朝鲜国王问个清楚!直娘贼,老子们在前线为他们浴血奋战,居然有人拖老子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