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义州兵将都说他能干,这就更不是什么好话了。王子晋这个人,说到底还是幸进,就是不是由正途进身的,没考过文武科举,也不是世袭官员,他这么快就升上来,还得了军心,这可是很犯忌讳的!
万历之所以诧异,是因为当初王子晋能够进使团,张鲸当时是给他说了点好话的。怎么现在口风一下子变这么快?皇帝的眼神之中的意义,张鲸自然是清楚的,他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圣上,嗯,是那娄江王阁老的嫡孙,前日到了老奴的家里,说这王子晋本是苏州的无赖,跟他们王家可没什么关系。所以,老奴才命人把他最近的作为又查了一回。”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来,递到万历桌上,而后又垂手站定。
他也是没办法,王时敏找到他府上,张鲸是想躲都躲不掉,王锡爵那是万历心里认定的内阁首辅最佳人选啊,还指望着王锡爵能帮着他整顿朝纲,压服那帮不安分的官员呢;可是他又生怕担了个交结外臣的罪名,当年张居正和冯保联手,万历皇帝当了十年的傀儡,恨得后来把张居正的家都给抄了,这是皇帝心头的大恨啊!张鲸想来想去,索性找个时机向万历挑明了,这事不是我想管,也不是我要站队,可是这个人的来历蹊跷,我为了皇帝的大事考虑,就算有嫌疑也只能担着了。
万历又看了他一眼,张鲸大气不敢出,就这么站着。隔了一会,万历才把张鲸递出的本子拿起来,翻看了一会,忽地一拍桌子,笑了起来:“伴伴,你这里写的,可都是情实么?”
张鲸一听就知道皇帝不会责怪自己了,大大松了口气,面上可不敢露出来,应道:“是,老奴特地让人去苏州,去南京,都核实过了,一件件都是有据可查的。”
万历点头微笑,他笑什么呢?笑这个王子晋的际遇,实在是很奇葩,可以进话本了。一个大水里遭了灾,失去家人和财产,几乎一无所有的书生,半年就结交上了苏州的各大豪门,白手起家创下好大事业,然后一夜之间又打回原形,跑到青楼之中去当大茶壶!而且当了大茶壶之后,还有人想要去刺杀他!
这里面透着味道就不对了,万历联想到适才张鲸所说的那些话,难道这人和娄江王锡爵之间的关系,复杂到了这种地步?奇怪的是,如果王锡爵确实是有对付他的理由,此人必是奸恶之人,为何上次朕去信告知他此事,王锡爵却保持了沉默,反而蹦出个他的嫡孙来,拼命撇清彼此之间的联系?
万历皇帝也是人,也会八卦,尤其这里面牵涉到王锡爵,那是他最看重的大臣了,事情又是这么诡异,由不得他不上心。上心归上心,万历皇帝的想象力也还没丰富到这个份上,可以想到居然王锡爵是将王子晋视为祸国大敌,出动到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来除掉他!